对案不能食,拔剑击柱长叹息。
丈夫生世会几时?安能蹀躞垂羽翼!
弃置罢官去,还家自休息。
朝出与亲辞,暮还在亲侧。
弄儿床前戏,看妇机中织。
自古圣贤尽贫贱,何况我辈孤且直!
————鲍照《拟行路难》其六
霏道来到大沙地的麦当劳。
“欢迎光临。”
“对案难食。”霏道在心里想道。
“靓仔,是你。”
听到服务员热情的话语,霏道喜不自胜。
“请问要点什么?”
“先找一个人。”
服务员面带微笑。
“是不是找一个教育机构的负责人?”
霏道满脸狐疑。
“一个教育机构的负责人对我说你一定有一天到这里来找他。他交待过,周日晚上八点他可以在这等你。他让我跟他说你找他。他不希望我们把联系方式给你。”
霏道振作一下精神后说道:“晚上八点我来。谢谢啦。”
大沙地还是那么热闹。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潮汹涌得叫霏道在其中如同随波逐流班脚步难受控制。
霏道来到好胃口酒楼。
“对案难食。”霏道在心里想道。
“靓仔最近在哪发财?”霏道曾经的上司见到他带着开玩笑的口吻问道。
“客气了。明姐。”
“是不是找你亲爱的丽姐啊。”
“是啊。亲爱的明姐。”
“算你小子有良心。”明姐开心地说道。
“丽姐最近怎么样?”
“有个新来的伙计犯了跟你犯的一样的错误,遇上不想给啤酒钱的垃圾,害得你丽姐被罚款。”
“啊?当时我怎么没听丽姐被罚款?”
“你小子有福啊。阿丽没跟你说。”
“2号桌客人催螃蟹了!在这跟借厕所的靓女聊得很开心哦!”
霏道看见满是海鲜的地方丽姐在训斥小厨房师傅。
一个碗掉在油、饭混杂的地板上,丽姐怒火继续烧。
“没长眼睛啊!”
“丽姐!”
“小道。”
丽姐一下子开心起来。
“今天才来。那天怎么了?” 丽姐带着怨气小声说道。
“佛山的兄弟在几天之内看时间过来。他失恋了,我尽量陪陪他。”
“还有你这么义气的人啊。有了衣服还想手足。不带女朋友过来?”
“她很忙的。当然是手足重要些。”
“见过很多客人里边喜欢当断臂的杨过的,一天到晚没男性朋友,有个女的陪着,哪怕一帮人笑他沙雕,都不在意。有情饮水饱的。”丽姐明显是在觉得恶心时说道。
“很多男人愿意为女的花大钱。最近很多情侣帮衬吗?”
“是啊。”
“那酒楼赚了不少。”
“是赚了不少。我们这些员工赚了不少气。”
“丽姐意思是?”
“一个个有了情人就成仙了,目中无人。从进来到结账,大呼小叫的,吓走贵客。这我们忍了。有的秀恩爱秀着,就吵起来,搞得账都没结,被杨大哥追。哪里是成仙啊?越想越觉得这些人是禽兽。”
“辛苦你们了。”
“丽姐,好好说话时很美。为什么老是大呼小叫的?”霏道不好意思地问道。
“你啊!书读太多!你以前在这里工作,斯斯文文地,说话那么小声,我们这些习惯了在吵得要死的酒楼工作的人哪里对这个有感觉。你嫌我们欠教养,我们还嫌你话难听全,搞得我们一次次听你讲同样的话听得要断气。”
“不看看这里是酒楼。很多老员工对小声说话没感觉的。”
“明姐刚才跟我说了旧事。谢谢丽姐对我的帮助。”
“明姐说了啊。”
“为什么没跟我说啊?”
“工作忙。家里只花钱不赚钱的小鬼也叫我烦。”
离开酒楼后,霏道走到书店。
在书店,霏道想到了啸仪带他到过的西西弗书店。
西西弗书店太美了。霏道记得博尔赫斯说过的天堂应该是图书馆的模样。他在西西弗书店对此深有体会。
他对书店墙上的一段讲述更是记得。————西方传说中的西西弗被罚将一块巨石搬上山顶后又搬到山脚,从山脚把石头搬到山顶,日日如此,忍受折磨。
“我们每个人都是西西弗,常忍受单调重复的生活内容,饱受折磨。”霏道难过地叹息道。
夜幕降临,人潮依然汹涌,车灯、广告牌此起彼伏地抢人目光。穿过如花女生、高跟鞋、包包,霏道来到麦当劳。
霏道在焦急地寻找。
“庄兄弟。”
“庞大哥。”
“你来了。等了很久吗?”
“坐。”
“知道你会找我。”
“一年未见。看来你日子好过了。”
“恭平呢?没跟你来。”
“大哥只见过人家一次就记住他的名字了。”霏道笑道。
有一次,南恭平和霏道来到麦当劳,看到一张桌子上摆着密密麻麻的资料和一台笔记本电脑,就看了电脑的主人一眼。人家眉清目秀,一看就知道是白领。知道人家是华南师范大学的毕业生,就跟他多聊。
大哥还是那样子。
“此次回到大沙地就是为了找我吗?”
“嗯。”
“知道你视我为知己,就愿意交你这个朋友。但当时我忙着创业,看出你喜欢依赖别人,就跟服务员那样交待。”
“是的。我以前太依赖别人了。”
“像个孩子那样喜欢依赖别人。”大哥微笑道。
“大哥教育机构办得怎样?”
“刚开始依赖我爸,现在自己能吸引客人。我爸是华南理工大学老师。他在学校很受欢迎。恭平就是他的学生。”
“啊?”
“送你一份礼物。”
“我……”
“我的教师资格证。”霏道尖叫道。
“恭平假装和你一起认识我。他担心你在教育机构找不到工作,苦了在广州的自己,又连累他找姑娘的事,就藏了你的教师资格证,之后让我劝你先不要想着做老师。等到某天时机到了就给你。希望你工作顺利。丢教师资格证的事害你不想做老师。我们俩对不住了。”
“没关系。在广州日子难熬时,连身份证都丢过。”霏道苦笑道,接着若有所思。
“你引用过‘对案不能食,拔剑击柱长叹息’的句子。我们机构的语文老师说是南北朝的一个姓鲍的诗人写的。”
“嗯。大哥要请我吃鲍鱼?”
“麦当劳。以前对案难食,现在呢?”
“对案难食。”霏道在心里想道。可他还是说:“对案不难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