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旋涡

猪年第四天,安静与孤独,终于来帮我了。

生活在热闹中继续,打开电视,到处都是“拜大年”的声音和音乐,“爆竹声声辞旧岁,喜气洋洋庆新年”。仿佛一个新的年景开始,一切都清零重置,旧年岁的不开心在跨年之后都可以统统扔掉,从正月起又是新的人生,我们要跨入新的节点,迎接新的挑战,走向新的成功。

可是作为一个成年人,都知道过年意味着什么。这不过是一个轮回,是人们人为设置的一个时间节点。其实是个虚妄的存在,你过不过年,这些日子也过去了;你忘不忘记,那些事情也发生了。

人生的悲欢不会因为一串爆竹而烟消云散,命运的曲折不会因为一句祝福就成为通途。几天狂欢之后,所有节日期间耽误的事情,所有假日之中落下的功课,你总要一点点地补回来。作为在人世间翻扑折腾几十年的正常人,这些虚假的时间节点,这些繁琐的辞旧迎新,除了在与亲朋相聚的机会上更多之外,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年前一个人缘极好的同学脑溢血了。他身为公司老总,夫人在异国留学精进,儿子刚刚初一进入了市里最好的中学,家庭事业成功顺遂的表象下面潜伏了巨大的危险。就这样昏睡过去了,脑手术之后到现在还没有醒来。我不知道他的事业和家庭会面临怎么样的变化,但是我想象得到。

手术之后,大家都在卡着时间等着他醒来,可至今没有好消息。求医,问道,许愿,抄经,祈祷,能做的所有同学朋友都在做,期待着奇迹的发生。我们守着的是术后48小时的节点,过了之后就听医生的大概能醒来的日子,默默继续等待。

时间从来没有这样有意义,年节从来没有这样没有意义。

有时候我在想,看清楚一年的轮回又有什么意义?你以为真的在轮回吗?你以为明年还能看着这些文字吗?当人生慢慢走入下半场,这些桌子边上的人,每一个起身离开,都有可能不再回来。你以为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新的一月,新的一年,新的工作日吗?

每天都不是新的一天,只是不同的一天。我们不是在轮回,我们是在时间的长河里盘旋,在漩涡中沉浮,每次转到相同的地方,你以为一个新的轮回开始了,其实每次你都在下沉一点点。

有些人沉得快些,有些人沉得慢些,有些人忽然就消失了。

可是我们还是一直在时间漩涡中浮沉。我们能看到彼此,也能看到彼此的沉浮,这就是最大的心安。有时候抛开世事来想,到底是还在起落的我们幸运,还是那些已经消失的人更幸运?

也许某天,先于你们沉底是我最大的安慰。

至少,我不用承担失去你们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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