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英歌h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一群刚刚走出校门的大学生被单位连人带行李,包车送进东北林海深处一座国营矿山,开始为期半年的实习生活,激情燃烧的青春与冰天雪地碰撞,“时代骄子”身上的骄、娇二气,化作白山黑水间的一缕炊烟。那段“上*山*下*乡”的日子,在岁月流水冲刷下,所有的苦中作乐都已变成云淡风轻、令人莞尔的成长趣事。
有首顺口溜,说的是“乡巴佬进城,看场电影不知啥名。打一巴掌,不知哪儿疼......”我们这批来自全国各大城市的大学毕业生,在小山沟沟里“改造”两个月之后,进了一趟所谓的“城”,感觉自己真变成了“乡巴佬”,现代版的。
其实,那根本算不上“城”,应该是座小镇吧,比我们蹲的地方多了邮局、小市场和几家小饭馆而已。
那天,一位男同胞要修皮鞋,大伙都憋得难受,想出去转转,我们四人相约出行,爬山越岭,走了十多里山路进“城”去。
终于见到人烟。站在岭上,一眼望去,一堆参差错落的房子堆成一个屯子。首先欢迎我们进城的是几头黄牛和黑猪。“嘿,快看,这儿的黄狗比咱们那儿的牛还壮实” “呦,这黑毛兔怎么这么大只啊!”四个人边打着哈哈,边进城开逛。
先走进小邮局。“请问,能寄航空信吗?”正打毛衣的胖女人抬下头,斜睨我一眼又低头手指飞梭:“不能,没飞机。”“那......平信寄到省城再转寄航空呢?”她有点不耐烦:“没航空标签!”
没戏了,乖乖等着攒得厚厚的情书像老牛拉破车一样,慢慢往京城挪吧。
邮局出来,我们看见一家小卖店,便掀起门帘钻了进去。“咦,这是什么?”店主眼皮抬了下,好像在说“乡巴佬,连这个都不认识。”我是把印有松鹤图案的信封当成了明信片。一人买了几只,出来继续逛。
路上寻思着来照张相,男朋友信中说想看看我在山里两个月给“改造”成啥样的山妞了。真有家小照相馆,进门一瞅,心凉了半截。长木凳上,几个老头在唠嗑,一架不知啥年代的老相机架在屋中央,蒙一块看不清颜色的破布,落满灰尘,应该好久没动过了。背景墙上是画技拙劣的风景画,另面墙上挂着一排相框,没一张顺眼的,做作得跟假人似的。有人抬抬屁股,“照相?”“不不,随便看看。”
小市场内,几个妇女在卖冻梨、冻鱼、花生米之类。天气特别冷,她们缩着脖、抄着袖、跺着脚,不知是激动还是冻得,哆哆嗦嗦问我们:“买点啥?” 我们啥也不买,东西贵得要命,一帮穷学生有几个钱?嘴巴却不停地问这个多少钱那个好吃吗?最后每人举着串糖葫芦溜了。
路边一个老头在修鞋,他让我们过一个小时来取。临走小王甩下一句:“你好好修,修得好我再赏给你两块钱!”我们三个对小王一通捶打:人家又不是乞丐要你施舍,赶紧把你的臭鞋拿走!可那老头对我们的打抱不平没一点反应,“嗯”了一声便低头专注补鞋。
国营商店休息,街上再无可逛。我们便嘬着糖葫芦,在一家家挂着幌子的小饭馆里进进出出。不是太贵吃不起,就是环境脏乱不想吃。从东头晃到西头,眼看快出街了,只好在最后一家小饭馆坐了下来。酸菜炖粉条、熘豆腐,两个菜四碗饭,边吃边山南海北地扯,居然扯了个把小时。
兴奋劲过了,我们取了鞋往回走时都像霜打的茄子。正发愁还要翻山越岭,见矿上的“兰剑”停在路边。司机知道我们是来实习的,就把我们搭回去了。
(感谢阅读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