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儿面色如霜,快步上前,扬手一个耳光!
呼!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女娃儿比想象中的还要狠辣。
“你!”另一个锦衣人说道。
啪!
又一个耳光!
两个锦衣人捂着脸,顿时一声也不敢出。
整个场地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这些人都是灾民,数日来忍饥受饿,为了节省力气都坐在地上,但凡有人站着便极为醒目,他们早已注意到方才发生的争执,所以这一幕都看得极为清楚,直到现在他们也不敢相信,光天化日之下,一个少女竟然当着县令和衙役的面狂煽别人耳光。
那两个耳光又响又脆,每个人都听得分明,虽然没有打到自己脸上,然而看到那两人被打得踉跄倒地,嘴边流血,任谁都能想像得出他们脸上一定又辣又痛。
这少女是谁?手段如此狠辣,气焰如此嚣张。
豆儿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那几个地痞,那几个地痞连忙爬起来向后退了好几步,有两人甚至还跌了个跟斗。旁边其他灾民更吓得说不出话。就算闯荡江湖的侠女也不可能如此争勇斗狠,就算颐指气使的娇蛮小姐也不会如此肆无忌惮,这哪里是什么少女,明明是一头野兽。
豆儿转身冷冷地看杨县令,目光如刀。
杨县令起初有一丝恼怒,连知府和布政使看到县令也不会如此无视规矩。随后却感到一缕缕刺骨的寒意迎面而来,心中莫名一紧,他出自于书香世家,又于今年登科及第,已见过许多权贵人物乃至当今皇上,然而从未有一人有如此泰山压顶之感。那种感觉既不像养尊处优的贵气,也不像身居高位的威严,反倒更像杀人如麻的血气。她看向自己的目光既算不上轻蔑,也不属于嘲讽,却充满视如蝼蚁的冷漠。
莫非她杀过人?
一定杀过人!而且不止一个!莫非……是那位的手下?想及此处,向前走了一步,对着灾民沉声喝道:“但凡有争抢他人食物财物者,就地拿下,绝无例外,绝不姑息。”
豆儿走向杨县令,指了指他身上的官服,又指了指身后的灾民。
“大……大胆!” 衙役也被豆儿的气势所夺,胆战心惊。
“见到知县老爷,还不……跪……下?”
杨县令抬手示意手下不必再说,深吸一口气“本官商洛县知县杨溥,还请姑娘转告贵人一声,灾民很多,而朝廷的赈灾粮食也不能只运往这一处,目前正在加急运来,不出三日必到。”
贵人?
杨县令所说的贵人是谁?莫非他认识这名少女?贵人就是这少女背后的主子?她的主子是谁?会不会是朝廷大员或者公主王爷?他们哪里知道杨县令也一头雾水,陷入自圆其说之中。
“若三天不到呢?”有几个灾民纷纷喊道。
衙役们搬过来一个竹凳,杨县令站在凳子环顾四周“不仅是本官,县衙中的所有官吏家中的粮食都拿了出来。本官在此向父老乡亲承诺,本官与百姓共进退,绝不会对父老乡亲不管不顾。”
豆儿看向马夫,又指了指食盒。
“小的明白!”
马夫提了四个食盒小跑过来,语气和称呼也变了“小姐,就剩这么多了!”
“女菩萨,救救我家孩儿吧,她三天没有吃东西了。”一男子突然跑出来跪在豆儿面前。
其他人也明白过来,四个食盒根本装不下多少食物,还不是先到先得?
顿时灾民全涌了过来。
“不要挤,不要乱!”杨县令和几个衙役都大声喊道,可惜根本没有人听从,不多时便听到有孩子因为被挤到而发出的哭声。
豆儿伸手将杨县令从竹凳上拉了下来,自己站了上去,冷冷地看向人群,刚才还嘈杂纷乱的场地瞬间安静了下来。
那画面无比诡异,一个瘦俏的少女站在竹凳上,下面是黑压压的人群,所有人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官,不论如何可怕,也要讲礼仪,也要守规矩,也要在乎形象,尤其在百姓面前。但恶魔却可以什么都不在乎,这少女分明就是恶魔中的恶魔,至于她背后有什么贵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太凶狠,凶狠到连县令都管不了她。
豆儿想寻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字,然而地上偏偏无比干净,连片树叶也没有。跳下竹凳走到一个衙役身边顺手抢过他的木棍,单手执棍在地上写了四个字
孕妇孩童。
杨县令被一个少女拉下竹凳,心中微怒,但脸上神情丝毫未变,看到那四个字后大声说道:“这位姑娘刚才说了,孕妇和孩子优先。”
“那也不够啊!”一个老妇人哭道。
豆儿掏出两张银票,递给杨县令。
“来人!速到城中采买粮食施粥!”杨县令毫不拖泥带水,接过银票大声吩咐道。
“谢女菩萨,谢女菩萨!”那些灾民都晓得有救了,呼啦啦地跪下一片。
豆儿面无表情,心里却在疼,剧疼!
二百两银子就这么没了!
无数只烧鸡熏鸭烤鹅都飞走了!
“县尊,城里的米铺都在涨价,您看……”豆儿闻言眉毛一扬,用手指了指杨县令的官服,意思十分明显,你这县令如果连这点事都做不了,不如滚蛋卷铺盖回家。
“你告诉那些米铺,本官这一次是买粮,并非让他们捐粮,只要灾荒一过,本官必定会列具慈善商铺名号和哄抬粮价者,如实上奏。”眼前少女这一番做派和气势更让杨县令笃定她背后一定站着某个大人物,不由狠声说道。
“各位父老乡亲,请大家排队等候。”然而事与愿违,总有几人推推攘攘骂骂咧咧,豆儿扔下木棍走进人群,那些人都吓得腿都发软,规规矩矩地排在后面,有几人不信邪,认为离着那么远,她怎么可能分得清,依然夹塞在队伍之中。
豆儿迅速抓出一人飞起一脚将他踢得飞起来,倒地不起。豆儿连看都不看,又抓出一人再次将之踢飞,如此这般连踢四五人之后,所有夹塞之人都慌不择路地跑到队伍后面。
打死了?
过了一会,才看到那几个无比艰难地爬起来。
“老爷,她打人了!”那两个锦衣人叫道。
杨县令一笑“本官只知道刚才这位小姐自愿拿出二百两银子为灾民买米做粥,至于说这位小姐打人,本官倒没有看清楚,你不妨问问乡亲们是否看到。”
“回老爷,小的没有看到!”
“回老爷,俺也没有看到!”
灾民们心里当然清楚,今日能否填饱肚子全都指望这位少女,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再说她虽然凶狠霸道了一些,但其实只要乖乖听话也就没事。
杨县令一笑,那两名锦衣人见势不可为,只好相互搀扶着离去,可刚走了几步,便看到那名少女拦在身前。
“你……你要做什么?”
豆儿扬手又是两个耳光,一人一个。
呼!
看着狼狈而去的两人,众人心里都冒出一个念头,千万不要招惹这个少女,她心眼极小,百分百记仇,而且现时现报,从不拖延。
夜晚时分,数名衙役拉着几辆大车来到这里,卸下粮食,有糙米,有地瓜,还有土豆。杨县令命众人点火架锅,衙役们纷纷走到人群中维持秩序,灾民们一见粮食运来,心下大定,随着一声接一声的“多谢女菩萨”,众人开始乖乖排队领取。
豆儿看到地瓜和土豆心情突然变得低落,和公子种了许多土豆和地瓜,可惜现在他却不在身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也生起一堆火,取了两个地瓜架在火上,又感觉站着不舒服,把那个竹凳也拿了过来,让马夫回到车里取了一壶酒。她坐在竹凳上喝一口酒吃一口地瓜,也无人敢上来打扰。
“那是什么?”
“快看天上,那是什么?”
无数人抬头看去,只见一颗颗流星划过夜空,灾民们开始尖叫并迅速后退。所有人都可以清楚地看到,有几颗特别明亮的流星正向这里坠落,就在前面,好像正对着那名少女。
说时迟,那时快!
“姑娘小心!”
“快躲开啊!”
“啊!”
豆儿傲然而立,目露寒光,伸出手臂化拳为掌,在无数人的尖叫声中迎向了那几颗流星。须臾之间,只感觉手掌有些麻痒,就像细小的冰雹打在手上,而最大的那一颗以毫厘之差掠过她的手指和肩膀砸在火堆里,爆出一大片火花和灰烟。
然而在众人眼里却是另一幅画面,那少女伸出手臂,五指挥张,绽放如兰,浑然自若地接下了流星,随后全身裹在光芒之中,耀闪不断,星屑纷飞,烟雾缭绕。她嘴角上翘,神情微冷,俨然有种俯瞰众生的慈悲与庄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