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微寒
上完大学第一年，她就疯了，变得不爱和别人说话，开始自言自语。看见谁都想看见了老虎一般，畏畏缩缩。
我第一次见她，是去探望我三姑的时候，精神病房的每一个楼层都锁着，必须在窗户旁敲玻璃喊医生才会给开门。
她站在门口，总是想出去，在外面走走也是好的。我走到病房里，三姑躺在床上打盹，我没惊动他，在病房外面的座椅上玩手机。
她高高的个子，走路十分小心，在走廊里走走停停，一会儿这个窗户看看一会儿那个窗户看看，忽然间那个病房开了门，出来一个老头，她与那个老头碰了个正脸，老人微笑着走去水房，而她自己也捂嘴偷笑。
吃完饭，她的母亲领着她从走廊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到头了，她的母亲总会说一句：“闺女，咱正在往西走，现在是下午。”说话很小声，生怕吓掉她闺女的魂似的。
三姑家的大哥，因为有事走开了，留我一个人在病房里伺候。到了第二天，吃过早晨饭，我看见她跟另一个女孩在走廊里聊天，她好像很信任那个女孩，她告诉那个女孩说：“我根本没病，是我妈，我妈整天神神道道的。”说完她笑了一笑。那个女孩好像也是来伺候她家的病人的，但他心里一清二楚，因为没病的人可以随意出入病房，而病人不可以，那个女孩也笑了一笑，她说：“恩，我也没病，我也是来照顾我妈妈的。”她们两个有说有笑的聊起了家常。
我在娱乐室里看电视，很多家属都在说：“现在这医院多好啊，还让家属来照顾病人，以前的精神病院家属是不能进的，医生打精神病人的事屡见不鲜，就算没病也会被打出病来，现在医院还有电视看，医生也不打人，真是老百姓的福音呐。”
我边看电视，边听他们聊一些闲言碎语。其中有两个老太太在聊我感兴趣的事，其中一个人说：“你知道咱们医院那个高高瘦瘦的女孩是怎么了嘛？这么年轻，就得了精神病。”我正想支着耳朵去听，另一个老太太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另一个老太太得意的一抬手，说:“我知道！听说啊，她家的闺女，在大学里跟别人搞对象，流产了，听说那个男的还不是他们学校的，是一个打工的小伙子，现在这闺女还半疯半傻呢，我看啊，多半是气成精神病了。”
我听得入神，竟没看见她的母亲走进来，她母亲狠狠地瞪了两个老太太一眼，也没多说话，转身走了，我出去打水，才看见她母亲一个人在水房偷偷哭泣，我没进去，怕打扰到她。
我坐在走廊的板凳上想着：人有的时候真脆弱啊，依现在看来，死倒不可怕了，精神上的崩溃才是最可怕的。最折磨人的东西莫过于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成了呆子，疯子，傻子。那个活生生的人，还是自己最亲最亲的人。我现在才理解她的母亲承受的压力有多大，才想起她先前跟她女儿轻声说话的样子多么动人“闺女，咱正在往西走，现在是下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