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握住你的手,曾以为永不会有交集的手,没有一丝红润,满手黯淡的紫。
第一次握住你的手,昔日的厚度依旧在,却没有了往日的温度,乃至,慢慢冰冷。
第一次握住你的手,看着你平时爱笑的眼睛,却没有任何的异样,任我一直握着,握着。
第一次握住你的手,这只为我做各种好吃的,有求必应的手,却一动不动,静得我心痛!
你是姨父,每次打字,我总纠结于“姨父”还是“姨夫”,每次都不觉得你对于我有多重要,连深究都完全不曾考虑,只是固执的输入“姨夫”,固执的以为我们之间有那么一段距离,不够亲近。直到这一刻,我坐在你旁边,握住你的手,才惊讶地发现,原来你已深深刻在我的生命里,再不是一个称呼,也并没有那么远的距离。
从我对你有记忆开始,你不是姨父,是脾气有些暴躁的陌生人。在你面前做错事,你一定第一时间出来呵斥,有没有凶恶的面容我早已不记得,只觉得你发脾气时很害怕,我怯生生,不敢言语,不敢靠近。我和你,隔着那么远那么远的距离,陌生到不能再陌生。
我慢慢长大,你走南闯北,再次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已开始上班,你已不再漂泊。守着家也开始上班,你对我似乎没有了小时的严厉,竟还热衷于我的婚事。托各种人给我介绍朋友,与别的长辈不同的是,你从没觉得谁配不上我或我配不上谁,不管我遇上谁,你都双手赞同。我诧异你竟这么没有原则,不负责任,你却教训我说要早点定下来,心定了才能更好的生活。那时的我不再怕你,敢和你大声争辩,你脾气依然暴躁,我们却似乎没有那么远了。除了外婆,我去的最多的,就是你家。对于你,也不再躲藏在我姨身后,开始和你各种的犟。
我怀孕那年,身体不好,学校离你家最近,每天就去你家吃饭。你毫不厌烦,还总是问我想吃什么,叮嘱姨给我做这做那,生怕姨慢待了我。有次我突然想起来吃猪蹄,你说外边卖的不够好吃,你骄傲的说要给我做更好吃的。第二天我放学回去,你就做好了,小妹妹在旁边馋馋的看着,你却不许她碰,等着我回来。偶尔我不回去吃饭,你就质问姨,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姨告诉我,我还好笑的以为:我这是亲姨,你以为你是谁?就这么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你的付出,却总以为我们之间并没有那么亲近。
你爱喝酒,姨经常为这个跟你生气,看着姨为你操心伤神,我特生你的气,对你也不再有尊重。遇到你喝酒,总是毫不留情的指责,觉得你满身满身的毛病,从没顾及过你是我的长辈,肆无忌惮。可不管是醉着还是醒着,无论我的话有多过分,你总是笑着,解释着,哄着,却再没有在我面前发过一次脾气。
昔日暴躁的你,越来越好脾气,任由我的任性无知。
坐在你旁边,我紧紧的握住你的手,手心不停地冒着汗,极力的想把我的温度传递过去,让它不那么冰冷,想它温暖起来。可我却徒劳无功……
泪光中,我看见这双手为我搬家打扫,为我早上五点多起床做饭,为我买各种好吃的,为我打电话找人办事……在我需要的时候,就在我的身边,我早已习惯的付出,从此不再有,我却没有任何准备,猝不及防。
你爱排场,我给你买了鲜花,白色的百合配满天星,香气十足,我都能想得到你看到花时的笑脸。
你爱喝酒喝茶,我把它们给你带了去,你一定像以前一样说:真是了解我,我就喜欢这两样。
今天姨和妹来我家,看到家里买了豆腐,我们脱口而出:这是你的最爱!出去吃饭,看到猪蹄,想起你最爱吃猪蹄。我们感慨你有太多的爱好,生活中有太多你的痕迹,你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总把自己当小伙子。我们猛然发现,别的姨父就是姨父,你这个姨父却又像一起疯玩的朋友,早已融入我们的生命里,不可或缺。你走得太突然,却给我们留下太多的记忆,遍布生活的每个角落,仿佛并不曾离去。
也许今后的日子里,我还会经常想起你,还会脱口而出的提起你,可我不会再流泪,因为我知道,你最想看到我们笑。
第一次,
最后一次,
也是唯一一次握住你的手,
愿把你的快乐留下,愿我接起你照顾家的责任,愿能懂你未来得及说出口的嘱托,愿我们如你所愿更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