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瓶(四十七)

莲花镇,广西桂林奇山秀水中一颗璀璨的明珠,此刻被大雪覆盖着,宛如一位蒙着轻纱的少女。街道房屋隐约朦胧欲隐而露,鸡鸣犬吠、车声人语在这个冬日黄昏里将世外仙境渲染出几分人间烟火的气息,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她孕育出静秀这般钟灵敏秀、慧黠可人的女子,我心中对她充满了朝圣般的崇敬和感激。

肩背手提着沉重的行李,我们在莲花镇百货大楼的广场边下了车,十几个同车者步履匆匆的四散离去,唯余我和静秀站在广场里茫然无措,太多的行李我们无法背负着走两公里的山路,天色昏暗视野不清泥路湿滑空手行走已是艰难,更遑论负重行走了。静秀心痛的接过我右手提着的收录机说:“我们把行李放在百货大楼的台街上歇会,我去租个三崩子。”

“三崩子?”我诧异的说,“有什么用吗?”

静秀莞尔一笑解释说:“三崩子是莲花当地的土话,三轮摩托的意思,我有个堂舅在街上搞摩托出租,我去找一下他。”

我这才恍然,苦笑着说:“三轮摩托在路上行弛时一崩一跳的,叫三崩子还真挺形象。这样,我们把东西放到百货大楼里面,我再去买点东西。”

静秀笑着说:“百货大楼都快下班了你还要买什么东西?当心人家把你赶出来。”

我看了下表说:“才五点多一点,百货大楼起码要六点下班,放心!我这个莲花镇的女婿第一次上门他们欢迎都来不及还会赶我吗?”

静秀做了个鬼脸嘻嘻笑道:“不会赶,还要放鞭炮欢迎你,你面子好大哦。”边说边拿起行李往百货大楼走去。

百货大楼里面的热闹和楼外的冷清形成明显的对比。楼内灯火辉煌,嘈嘈切切的音乐声夹杂在叽叽喳喳的人语里营造一种喧嚣闹腾的氛围,五六个营业员十几个顾客将二百多平米的商场变成一个闹市。里面没有什么暖气设施,只有营业员面前摆的一个暖炉,但空气里流动着一丝和煦的热量,置身其中恍如站在二三间的春风里,搬着行李的我竟然全身发热。

里面的人望着两个不速之客匆匆进来又有一个女的放下行李匆匆离去,看过来的目光便充满了疑惑,其中一个中年汉子朝我开玩笑般的说道:“小老弟,你们走错地方了吧,我们这是百货大楼不是旅社,住宿要去前面那个十字路口的红旗旅社。”

我归置了一下行李,回道:“大哥,门口那么大的莲花百货大楼的牌子挂着,我当然不会走错,进来是想买点东西,麻烦各位了。”

烟酒柜台里站起一个胖呼呼的大嫂呵呵乐着说:“财神爷光临,为你服务是我们的荣幸,说什么麻烦哦,请问你要买些什么?”

胖大嫂的笑容让我倍感亲切、如沐春风,走向胖大嫂的烟酒柜台,揉揉头发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姐儿,我第一次去女朋友家,不知道按你们当地的习惯该买些什么东两,麻烦姐儿介绍一下。”

“新女婿上门啊?!小老弟我给你参谋参谋哈,按我们这儿的风俗,两瓶酒,意思长长久久,两条鱼是年年有余的寓意,猪肉、是说父母养育女儿不容易,女儿是父母身上的肉,水果要拿香蕉和苹果,香蕉是香香甜甜交往的意思,苹果的意思是平平安安,另外你丈人抽烟的话要买两条烟,现在时兴送保健品,象人参蜂王浆,奶粉什么的……”胖大姐笑逐颜开、非常热情的介绍着。

“这样啊?!”这些东西我一样都没买,幸好现在灵机一动问了人,不然到静秀家岂不是要闹笑话,?心里免不了有点怨责静秀,她家乡有这种风俗应该提醒我一下撒,转念又想,这种事她主动提出来好象是替父母要东西一样有点不合适哈,便对胖大姐说:“姐儿,你们这里有的东西都给我配好吧。”

“好呢。”胖大姐爽快的应着,立即风马草动的给我拿起东西来,一条甲天下的香烟、两瓶桂林三花酒、两盒人参蜂王浆、两包奶粉、两斤水果糖……好事成双,什么都是成对的,胖大姐正拿着货,静秀从门外走了进来,提着几个食品袋,里面装着鱼肉水果,正是几样女婿头回上门必备而商店里没有的物品,我正想着静秀转来去街上买呢!这不是心有灵犀是什么?静秀望着柜台上堆着的货物、站在柜台旁的我,盈盈一笑如阳光般灿烂,那一霎那的风情让我沉醉。

不久,门外响起摩托声的轰隆声,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走了进来,静秀叫了声舅舅,我连忙走过去递烟,口里说:“舅舅啊,麻烦你了。”

汉子忙挡住我递烟的手说:“小申哈,到我们这里怎么能抽你的烟?来来,抽我的。”他说着从口袋摸出包甲天下递给我两根,呵呵,好事成双,原来递烟也要递双的。我接过烟耳朵上夹了一支,一支叼在嘴上说:“谢谢舅舅了,改天我和静秀去拜望您。”

汉子给我点上火说:“不客气,不客气,今天晚了,不然要请你们到家吃饭,今后有时间就到舅家,我和你舅妈最喜欢静秀这个外甥女。”一边说,一边提起我们的行李往他的三轮摩托上面装。汉子力大,肩背臂夹手提,我和静秀两个人拿着都感费力的行李他一个人轻松的全部搞定,我要过去帮忙,被他笑着拒绝说:“小申,你不要插手,到我们这里你是贵客,怎么能让你费力呢?我是静秀的娘家人,要是被别人知道我让贵客受累会被笑话的。”

我唯能苦笑,客气的说:“让舅舅受累了。”

和商店结帐时静秀又给我买了一条真龙香烟,这种烟我只是出去办事时偶尔买一包装装门面,几十块钱一包的烟老实说抽得有点心痛,便对静秀说:“静,我抽甲天下就行,这烟太贵了。”

静秀固执要买,说:“你辛辛苦苦累了一年,平时又不喝酒,写作的时候费心劳神,看你一根接一根的抽烟我都心痛,过年的时候买条好烟犒劳你一下难道不应该?我可不想要你得器官炎哈。”

世上吸烟的男人最烦的就是妻子要他戒烟,那种女人总是以关心男人的身体为借口,苦口婆心的、疾言厉色的、滔滔不绝的、念紧箍咒一样的逼男人、说男人,殊不知她们这样做非但让男人戒不了烟,反而使男人产生逆反心理,吸得越发变本加厉。很少有女人知道丈夫二字的含义,男人一丈之内为女人夫,离得远了女人知道男人是什么呢?丈夫在你面前你管得了他抽,背着你的面他吃喝嫖赌你又能奈何?妻管严,做妻子的有时管得越严越会起反作用力!吸烟有害健康虽有定论,但吸烟舒缓压力、缓解疲劳、提神醒脑之功能亦不可否认,女人逼男人戒烟本身就是给男人制造心理压力,这种心理压力的危害十倍于香烟的危害而不止吧!我觉得世上给男人买烟的女人应该是最贤惠、最爱男人的!这样的女人是值得男人痛、男人爱的!为人做事全靠自觉,戒烟何尝不是如此?

三崩子在越发浓重的夜色里行驰,炽亮的车灯如一支利箭刺穿夜幕,莲花镇在视野里渐行渐远,道路两边的树木带着银盔披着银甲似在招手恭迎我们。不时振落雪似在放着礼花。风从蓬布的缝隙里贯进,全副武装的我们并不觉得寒冷,想到马上就要见到静秀的父母,我心里不由涌起一阵陈紧张。我抽出两根烟叼在嘴里点燃,在车窗里递了一根给静秀的舅舅,他反手接过烟说了声谢,问我摩托颠不颠,要是感觉颠他再开慢点,并说路不远了,一会儿就到。两个男人吞云吐雾,窄小的车厢里烟尘翻腾,大多数的女人处此环境总会一脸嫌厌、眉头紧锁、皱着鼻子,还要捂着嘴发几声假咳。烟雾漫过静秀的脸,她却一脸笑容、甘之如饴,雪光浸透暮色打在她脸上,她的脸满是甜蜜和幸福,最朦胧的光线也掩盖不了,因为那甜蜜和幸福是从心里透出来的。我喜欢这种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女子,心中暗地发誓,我一定要好好对她,让她幸福快乐一辈子!

车子终于缓缓停住,汉子大声喊道:“姐、姐夫,在屋吗?静秀和她爱人回来了。”

静秀站起身来,头嘭的一下顶在车厢顶的蓬布上,我感觉到她抓住我的手在微微颤抖,她的声音也是颤抖着的,她平时清亮悦耳的嗓音忽然有点嘶哑:“斌,亲爱的,我们到家了。”我的心为她的紧张和激动而柔软、进而感动,又生出深深的怜惜。我反据住她的手,左手在她肩上轻拍了一下,开玩笑的说:“静秀你慢点不行吗?这么激动干什么?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见你爸妈吗?好象是跟我在一起受了太多的痛苦和委曲要急着找你爸妈诉说一样,是我对你不好吗?你这样我会吃醋的,呵呵呵。”

儿行千里母担忧,在外的游子又何尝不在时刻牵挂着父母呢?亲情是一条最紧密、最坚实的绳,一头拴在父母心里,一头系在儿女心里,那是种最纯朴、最热烈、最执着、最甜蜜的情感,是世上所有的词语都无法完全描绘出的至爱,这种爱让我们觉得幸福、觉得温馨;这种爱让我们在痛苦、绝望时得到安慰、找到前进的方向,获得战胜困难的力量和勇气;这种爱可以度过严寒融化冰雪。

我们携手跨下车来,快步向前走去,那幢被静秀无数次描述过的房屋的灯一盏盏亮起,堂屋的大门吱呀一声敞开,两个人影快速的跨过门坎向我们迎来,那脚步竟有点踉跄。“妹娃、妹娃。”那个单薄瘦小的身影双手伸着扑过来抱住了静秀,她的声音有种喜极而泣的哽咽:“妹娃,你回来怎么不写个信,我和你爸好去镇上接你呐。”

那个高瘦的身影在一旁有点木纳的站着,他擦着手,脸上绽放着由衷的笑容,他打量着我,我也看向他,我知道他就是静秀的爸,可我不知道怎么称呼他,叫爸吧,太唐突,头一次见面人家认不认你都是未知数,叫叔?太生疏,我都和人家女儿那样了,叫人家叔静秀听见了不怨我才怪呢!我只能呐呐的称呼他:“您老。”在湖南我会说“嗯老个”“嗯老个”是乡间土话,是对比自己年龄大、辈份高的人的尊称,称呼的对相不分男女,不论亲疏。我向他伸出手说:“您老好,我是静秀的男朋友申学斌。”

“你好、你好,一路辛苦了,快进屋坐。”静秀的爸伸出双手据住我的手连连摇动。

静秀的妈终于松开了静秀,目光看向我,脸上的神情满是慈爱和欣喜,她有点不好意思的说:“看我光顾着跟妹娃说话了,学斌你别见笑哈,都是自家人,进屋、进屋,外面冷。”

骑摩托的汉子此时只是嘿嘿的笑着,跳到车上将东西往下面递,我们当然不能闲着,大家一起将东西搬进屋去。

静秀的舅舅放下东西就马上告辞,静秀拿出二十块钱塞到他手里,汉子如受了侮辱样的大叫:“静妹娃,你开什么国际玩笑哦,你是有钱就不认我这个舅舅,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你这样、我还有脸听你叫舅舅吗!”

静秀的母亲白了静秀一眼,怪她不懂事。拉着汉子的手留他吃了饭再回去,汉子苦笑说:女人回了娘家,家里的孩子还没吃饭要等他回家做。我找到装烟的袋子,折开那条真龙烟拿了两包放在汉子手里说:“舅,大冷天的麻烦你,见外的话我就不说了,这两包烟舅拿着抽,舅要是不接就是看不起我。”

汉子无奈接了烟说:“改天有空就去舅家,我们好好喝一杯!”

我笑着说:“舅放心,改天一定去叨扰舅舅舅妈。”

汉子挥手上车,在“路不好走慢点骑”的嘱咐声中慢慢远去。

屋里的桌子上,我们买的东西堆成一座小山,静秀将装着我们衣服的牛仔包拎向另外一个房间,再将所有的东西一一分发:妈,这是你的衣服,爸,这件是你的,这个收录机是我们孝敬你的,这是给你买的烟……。

静秀的母亲一连声地说:“怎么这么破费哟?,买这么多贵重的东西干什么?回自己家要随便点,你们两个要晓得节省,下回千万莫这样啊。”

静秀的爸抱着收录机有点爱不释手,他盯着包装盒喃喃念着:“双声道、立体声、全波段、双卡收录机,这个一定很贵吧,太奢侈了,你们怎么舍得买这么好的东西……。”

我忙说:“不贵,您老喜欢就好,我给您老打开试试吧!”

静秀说:“爸,他是大老板,又是作家,有钱,你不要不好意思,他应该孝敬你的。”

我打了个哈哈笑道:“应该,应该。”一边打开包装盒,找到电源插座,插上电,打开了收录机开关,一一演示,于是房子里音乐声飘扬起来。

静秀的妈拉着静秀去准备晚饭了,我和静秀的父亲喝茶抽烟,听着刘三姐的磁带,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聊我的家庭,聊堡里的重晶石矿,聊我和静秀的将来……

晚饭十分丰盛,十二个大碗的菜,酒是家酿的糯米酒,我浅尝辄止,还要说着不会喝酒的抱歉话,静秀母亲在饭桌前问询我的情况,我不敢张狂想着要给他们留谦虚的印象,总是细细思量小心的作答,如此一来这饭便吃得有点累,面前的饭碗被他们三个挟的菜堆成个小山。丈母娘不痛郎(女婿)是个猪婆娘,这种过分的痛爱对受者却象是种刑罚,一大碗的荷包蛋被静秀的母亲挟到我碗里要我吃下,还有肉啊鱼的,我胃容量不足只好挟到静秀碗里。饭桌上打嗝是极不礼貌的行为,可这种生理上的自然反应又怎是人为控制得了的呢?静秀笑盈盈的看我的窘态,我回以她无辜无奈的眼神。

饭后围着桌子喝着茶水磕着瓜子,此时饭桌上岳父母对女婿家庭、人品的考察审讯已告一段落,聊天的话题便有点随意。静秀问起那个黎旭明的情况,静秀的母亲说黎从堡里回来后跑到静秀家闹了几次,每次被邻人村干部劝走后隔几天又来,早几天还说等静秀一回家要来算什么总帐,狂言说他不自在要静秀一家也不得安生。我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一股无名火熊熊升腾:黎旭明嚣张愚蠢、睚眦必报,他在堡里吃了亏回来找静秀家的麻烦本在意料之中,但他对静秀行暴在先,伤我在后于理难容、于法不合,他不知反省自惕,反而一而再再而三的到静秀家闹事,这种人也就吃定了静秀父母老实本分胆小怕事,其是典型的欺软怕硬之徒,要是不一次整服他还真的是后患无穷。我沉思片刻说:“静秀回家的消息他肯定会知道的,我等着他来,正想找到算帐呢!一个小痞子,不信收拾不了他!”

静秀母亲闻言惊惶地说:“崽宝啊,可不能这样,你们明天就走,静秀不在家他来也白来,未必还能把我们两个老人怎么样,你千万不要和他这种人一般见识,我们惹不起躲得起,老话说退一步海阔天空。”

我安慰老人说:“妈你不要怕,我什么人没有见过?对这种人一味的躲避退让不是办法,自古邪不胜正,您老放心,这种人我摆得平的,事情闹大了,我有个老乡是桂林市公安局的政委,踩死他如捏死一条臭虫一样。”

静秀父亲气愤的说:“这伢崽太混账了,还有天理吗?!以前我是看到乡里乡亲的事情不要闹得太大、想息事宁人算了,哪想到这个东西得寸进尺,真当我们好欺负哦!闹得我们整日里担惊受怕、连年也没心思过,他再来、他再来我一鸟铳烧死他!”

静秀劝他父亲说:“爸你莫激动,这事让学斌处理,黎旭明一条小泥鳅翻不出大浪。”

夜渐渐深了,屋外寒风呼啸,有雪花落在窗户玻璃上,一朵朵的看不出雪的颜色,黑黑的,它们有的在玻璃上稍一停留就缓缓滑下,有的沾在玻璃上渐渐的聚成一团,聚成一块,直至遮盖住整片窗户。屋里的火盆里木炭烧得通红,滚滚的热浪却驱走不了窗户的寒冷。收录机里正在播放单田芳的评书《隋唐英雄传》他沙哑的嗓音在夜里竟有了种催眠的后果,静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妈笑笑说:“你们坐了一天车也累了,我去给你们准备床铺。”

静秀说:“别麻烦了,天气冷,他就在我房里睡,我刚看了,被子都是现成的。”

静秀母亲呐呐的说道:“你、你们睡一起?这、这……”

静秀跺脚娇嗔说:“妈!这么冷的天一个人睡的话被窝一夜都暖和不了,你要让我们冻感冒啊!”

她母亲笑了,痛爱的说:“好,依你,还没结婚就这么护着学斌,当心他以后欺负你。”

按我们湖南乡下的风俗姑娘姑爷是不能在家里同床的,广西乡下对这点却不特别在意,家里有女儿的都设有一间“对房”,就是给姑娘姑爷准备的,当然未结婚的男女、女方的父母是不愿意女儿和女婿一起睡的,他们的顾虑就是男的睡了女的、万一男的出思想不要女的、女的不是吃亏了吗?呵呵,在来静秀家的路上我可是和她订过“君子协定”的,其中一条就是在她娘家她要和我一起睡!

静秀的房间干净整洁,三花泥(用石灰和泥土混在一起压实碾平的地面,防潮防虫防鼠,那时的农村里都这样)的地面,石灰粉刷的墙壁上面贴着电影明星的照片,窗下放一张书桌,依墙摆一排书。床是老式的雕花架子床,刷着朱红的漆,床头有个同色的带穿衣镜的衣柜,衣柜旁是个高低柜,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里面全是书。墙角两个叠起的放粮食的大方柜,柜上还堆着一张吃饭的方桌,四条长凳,洗脸架,电视柜什么的,这些东西一看就是静秀父母给她准备的嫁妆,我大致数了下,还真有四十八条腿。我嘻笑着说:“静秀,你爸妈给你的嫁妆都置办好了,要赶着你出嫁呢!”

静秀神色一黯说:“我们这里的风俗是女儿满了十八岁就要置办嫁妆,不然会被人笑话的,可是你家在湖南,千里迢迢的未必还要运走这些木头?运费钱都不值,这些东西以后给我哥结婚用算了。”

我拍拍粮食柜说:“这些家俱可都是用最好的木材打置的,有钱都买不到,给你哥我可舍不得,要不我以后住到你家来?这家俱我们自己用。”

静秀神色一喜,笑着说:“真的啊,你别逗我,说话要算数啊!你们湖南那么远,回家一趟多不容易,我一想到见父母困难就不好受。”

我抱住静秀说:“你个哈宝,现在交通这么方便,飞机火车汽车,几百公里的路程要得了多少时间?老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只要你父母不嫌我吃得多,我一年住在你家里都愿意。”

静秀用手指刮了我鼻子一下说:“就你还吃得多?刚才吃饭的时候要不是我帮你的忙,你那碗里的你吃得完?我给你说,我哥一餐吃一个鸡根本就不费力,煮鸡蛋都吃得完几十个,你和他比差远了,你都没看我妈盯着你那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我打了个哈欠说:“你哥这么厉害啊,一只鸡起码几斤,他是大肚罗汉转世吧,煮鸡蛋我一次最多吃五个,再多就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了。”

“斌你先坐会,我去打水给你泡脚。”

“有劳夫人了”

“侍候老爷是奴婢的荣幸,嘻嘻。”

我翻看着书桌上的书,多是些琼瑶、岑凯伦的言情小说,八十年代我就已经看厌了这类东西,在一次文友聚会时我得知岑凯伦是四川一个猥琐男人的笔名后,日后我一看这个人的小说就有呕吐的感觉。九十年代的琼瑶已经是个老奶奶,想着一个鸡皮鹤发、眉秃齿掉的人在小说里一个劲的卖萌,装嫩装清纯纷身都起一层鸡皮疙瘩,自然再没半点读她小说的兴趣。一个作家的创作黄金期只有短短的一二十年,如同不许人间见白头的妓女。华夏小说写得好的如曹雪芹、施耐庵、蒲松龄、郁达夫、钱忠书、金庸、路遥诸公留下的脍炙人口的经典作品都是在四十岁以前完成的。作家一过这个年轮段,任他创作的手法如何成熟和高明,写出的文字也味同嚼蜡,写小说需要的不是技巧而是讲述故事的能力,年老色衰的妓女去卖弄技巧不是让人作呕吗?一个作家卖弄技巧写出的文字一样逃不过被唾弃的命运,那些不服老的作家其实是极端可耻和卑鄙的,他们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吸引别人的注意而为赋新词强说愁,试图用文字征服别人的心灵实际上是在毁灭别人的三观,毁灭人类赖以生存的森林(小说的纸张可是用木材造的),所以说作家不仅无耻而且下贱,他们如同窃贼和妓女,如同吸血鬼、苍蝇和蛆。

静秀的父亲端进了一个火盆,盆里的木炭正在剧烈的燃烧着噼啪作响,他谦卑的笑着说:“乡下简陋不比城里,屋里没有暖气,你就用火盆取暖吧。”

我连忙说:“不用、不用,年轻人身体好不怕冷,太麻烦您了,心里过意不去。”一边拿烟相敬,静秀爸接过烟用火钳夹了块木炭点燃烟说:“都是一家人千万不要客气,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这时静秀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看到屋中的火盆说:“爸你早点去睡,这个时候了还弄什么火盆噢,你们真当他是娇贵人弱不经风哦。”

静秀爸搓着手说:“你这个哈宝怎么说话的?我们山里冷,刚来当然不习惯,生个火又费不了什么事的,好了,我走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好好,您老慢走。”我有点忍不住笑,觉得静秀爸要我们早点睡的话说得有点滑稽,不过吗,人总有言不由衷、词不达意的时候不是?

“笑什么?洗澡洗脚!”静秀看我嘻皮笑脸的样子轻声叱道。

我知道静秀说洗澡的意思是洗小澡,就是清洗下半身的意思,自从和她在一起后,这是每天睡前必须完成的任务,我以前别说洗小澡,脚都懒得洗,不过每天洗洗睡还是不错的,干净、卫生,还解乏。

我看着静秀说:“本大人准备沐浴了,小女子是不是先回避一下?”

“回你个头,深更半夜的我到哪里去?你洗你的,我闭着眼睛就是,又不是没看过,就你多事。”静秀娇嗔道。

洗了澡,泡了脚,屋里已被火盆烘得暖洋洋的,我抖开被子对静秀说:“我们先把被子烤热了再睡吧!”

静秀说:“你毛病真多,在堡里怎不见你这样?”

我说:“堡里不是没这条件吗,有福不享天理不容,你爸好心好意的给我们烧了盆火,我们不善加利用怎么对得起他老人家的辛苦劳动呢?”

静秀依言过来和我扯起被子往火上烘,一边说:“你爸、你爸说了一夜了,改个口就这么难吗?”

我说:“我不是怕爸没准备改口费吗,放心,明天开始我一定腻腻甜甜的叫爸妈,话说小静子,今晚有什么奖励没有啊。”

“有,等下我奖你几个白鲫鱼吃。”

“又要揪我啊?白鲫鱼我无福消受,还是您自个享受好了。”

“不吃也要吃,吃了也白吃,白吃你当然要吃”

“被子怎么有种烧气了?是不是把被子点着了哦。”

“哪里?我怎么没闻到?”

“嘿嘿嘿”

“格格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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