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处在少年叛逆的年龄,对妈妈的了解总是累积得很慢很慢。
我始终很心虚,我不习惯和妈妈对上视线。因为内心里总有着对父母要坦诚这种想法,可是背着父母干过的“坏事”也不曾少过。
我偶尔也会观察正在操劳的妈妈:看到她微驼的背,看到她脸上岁月的痕迹,看到她坐在椅子上休息时微皱的眉……但我向来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
毕竟只有17岁,这个年龄的我对母爱的误会与理解更多的是和学习成绩挂上钩。
高二上学期的期末考,考完后的心情实在不算太好,等到成绩出来之后更是雪上加霜。
得知成绩后就回宿舍怀着忐忑的心情给妈妈打电话。(对话内容皆为方言)
“喂,老妈,成绩出来了,明天下午回家。”我以平淡的口吻叙述着这一事实。
“考的怎么样?”电话那端的语气温柔且带着些许期盼。
“嗯……不太好。”我迟疑了,果然还是逃不过这一劫。
“是考试时候来不及吗?还是不会做?”妈妈的语气突然就冷了下来,带着质疑。
横竖都是一死,我硬着头皮回话:“不会做的有点多……”
“不是叫你好好复习,让你多看看书,你都听不进去,妈妈说你你又要烦,你要是考好了谁还念你…”妈妈絮烦的话语即使把话筒拿得远了一些也听得清清楚楚。
我也有些恼了,提高了自己的音量:“不会做能全怪我吗?我不想考好吗?我之前考差就说是因为我天天玩手机,把我手机摔了我还是没考好就说是因为我不看书,你是不是太不讲道理了?”
“我不讲道理?我管你还不是为你好!”
等我反应过来,电话里只剩下一串忙音。我骂了一声,把电话摔回去。
晚上躺在床上盯着上铺的木板,脑子才冷静下来,开始回想今天的愚蠢行为。我究竟是说了多么过分的话。
其实怒气早就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后悔。但就算明白是自己错了,我的固执也不允许我向她低头。我带着这个坚定的信念入睡了。
等到第二天快放学的时候,我才想起来要收拾被子带回家。铃声响起,我背起书包,迈着故作轻松的步伐走向宿舍,一路上还和同学say goodbye .但是脑海里已经无法克制地开始猜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最坏的情况可能就是妈妈不会来接我,我得抱着厚重的被子去挤公交,回家后可能被关在门外……想到这里,步子再也轻快不起来。因为寝室在6楼,所以每上一楼,将面临制裁的不安感就发躁动。
终于站在了寝室的门口。我抬眼看去,床上是已经收拾好的被子,和妈妈站在阳台的背影。没有电话中那般强硬的感觉,只是显得瘦弱。大衣罩在宽瘦的肩膀上,带着围巾的脖子微微向外伸,目光大概是看向楼下的空地。
我明白,那是母亲期盼孩子回来的背影。愧疚感如同涨起的潮水,一次又一次拍向心头的岸。
我迈开步子,想开口叫她。但她听到脚步声后回过头,和我的视线撞在一起。我心虚地移开视线,懦弱地闭上了嘴。
妈妈什么也没说,她抱起床上的被子朝门口走去。我默默地跟在她后面,看她抱着比她人还宽的被子一步一步下楼梯。我想抢过她怀中的被子,却没敢伸出手。
我和妈妈保持着三四个阶梯的距离。我看着她固执的背影,偷偷看着她冷峻的侧脸。
六层楼让我有种要走一个世纪的错觉。
落日的余晖透过转角的窗散落在妈妈的肩上,头发上,将妈妈的背影在暗沉的楼道里照亮。
我突然发觉,一直一直都是妈妈在身后看着我的背影,看着我屁颠屁颠地学会走路跑步,看着我跌跌撞撞地走进校门,看着我不懂事地摔门而出……我却从来没有留意过妈妈的背影,是孤寂也是坚强。
她把所有的目光投向自己的孩子,为自己想的少得可怜。我看着她的背影,我明白了这背影中,有守候,有陪伴,有辛酸,有舍弃,有着无法言说也无法掩饰的母爱……
“对不起。”是思想支配了行动还是行动超越了思想已经无从所知了。那种名叫愧疚的情感已经爬满了新房,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妈妈停住了脚步,楼道里不知道是谁的叹息。
终于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空气那端隐约传来一声轻轻的应答。“嗯。”
悬着的心终于重重地落了地,摔去了一身的疲惫感。我呼出一口混沌的气,快步走上前,消除了这三四级阶梯的距离,一把抱过她手中的被子,“我来吧。”
一个世纪的厚重感消失,我抱着被子轻快地走出宿舍楼。
妈妈把被子固定好,等我坐稳之后,才启动了电瓶车。
暮色渐晚,江面凉风习习。
妈妈不急不慢地开着车,唠叨声伴着风声又自然地在耳畔响起。
这大概是母亲的天性吧?我看着妈妈的背影,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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