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金玉良然

徐宁接完电话，听出富有话里语气不对，于是焦急忙慌地返回了雇主家。进屋一瞧，在坐三人都用异样目光审视着自己，仿佛发现了怪物，觉着有点不好意思，故而不等人家开口问，便笑呵呵地把心里的盘算和与安徽菜贩打成的初步合作意向合盘端了出来。

原来，上午四人带安徽菜贩来到村口安顿下来，把两手扶车西红柿卖了，临走前徐宁多了个心眼，邀安徽男互加了微信和电话号码，不曾想这么快就接到对方约他的电话。

他飞车来到村西大槐树下，只见装满西红柿的手扶车三轮车小推车把个收菜货车U型围在当中。U字开口处是一水塘，是生产队时期挖土烧砖瓦留下的大坑。大槐树就立在塘岸上，眼下菜贩夫妇正在大槐树底下忙着收菜。他二人边开筐验货，讨价还价，谈妥一家还要过磅付款，还需不停地指导不合要求的卖家把柿子重新挑选搭配装筐，忙的满脸是汗珠子也顾不上抹一把。

六月的太阳真够热烈，烤得周边空气仿佛划根火柴就会燃着了似的，幸亏大槐树身躯矮壮，枝繁叶茂，俨若一顶巨大的阳伞，遮蔽着火辣辣的光线，大树底下的人们好个忙啊，！

徐宁看到这阵仗，立刻猜出安徽男电话催他过来的缘故，于是便不慌不忙地把自行车扔在塘边上，点上根香烟叼在嘴角上，然后眉眼含笑地向菜贩打招呼：安兄弟，我来了！其实他还没来得及问安徽男姓名，只好用“安兄弟”代称之。

“安兄弟”见徐宁到了，也顾不上客套，直接吩咐道：徐兄你来帮我把一下质量关，兼作翻译，我的话不“普通”，有的老乡亲听不懂，净耽误事。你就按当地习惯，皮子里子八成样，行不？

徐宁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说：买卖蛮红火，开局很好吗，可是这样恐怕……，

安徽男想听下去，他却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安徽男催道：徐兄弟仗人之人，有话直说无妨。

徐宁顿了一下：你想啊，今天我可以帮你，咱俩算朋友，工钱也可忽略不计，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呀。

徐兄明言，依据本地惯例，该咋个办法？安徽男问道

徐宁把半截香烟扔进塘中，说：现如今兴起蔬菜营销合作社，难道安兄弟还不曾听说？

安徽男打了个哏儿：已有耳闻，只是没上心。这样吧，忙过这一阵子，咱俩从长计议好吗？我愿意与徐兄这等光明磊落的热心肠人合作。来来来，咱们边干边谈。

徐宁听他这话觉得靠谱，不由心头暗喜，于是二人忙中抽闲，商讨合作意向。

当谈到利益分配，二人意见出现分歧。按安徽男意思，聘请人员帮忙收一车货，付工时费100元，管吃管喝，外搭一盒香烟。徐宁不同意，心想，这是雇人的套路，那里是合伙作生意？他仿效本地惯例，按收菜总数计算，剥除提成，每斤不少于2分钱。

二人意见不一致，安徽男说：今天才开张，下午半天我付你一天工钱。关于合作的事，等我回去多招呼几个车老板来，咱们坐进酒店再作细细商议，你看如何？

徐宁一想，也只能这样了，这时才想起向富有请假，等听到话筒里传来正花声音，话语透着不满和抱怨，心头不禁一怔：这活不能接，不能因小失大，为了区区一百元钱坏了长远大事，得马上回去。

于是，他向安徽男说明情况，帮他推荐一精明能干，责任心强的小伙子接手自己活，然后蹁上自行车一溜烟似地赶回富有家。

他一路在琢磨，这买卖稳赚不陪，属本地人靠地缘人缘为外地人谋取合法利益赢得红利，可这地面不是自己“领地”，得说与他们三人商量，这是他们的一亩三分地。故而进屋便把所思所想，初步意向一古脑地倒了出来。最后他问三位：你们看，这买卖化得来不？

富有也知道这一行，本地话叫“安桩”，就是专门提供一块地脚好的地皮做场地，上上简易设施，为外来菜贩搞客服，按协议收取一定数量提成款。据说这里面有许多说道，他没想过做这门生意，就沒上心打听。不过经徐宁这么一提，倒觉得坐家生财，可以考虑。

他瞅瞅老婆正花，说：徐弟讲的情况，有人这么干的，空手套白狼，赚钱不出力。不过，听说最重要的一条，是能够为外来菜商“构建安全通道”，说白了就是要撑起保护伞。

正花也听说过这路买卖，可没往这方面用心事，觉着凭力气挣来的钱花着踏实。再说，这种事都是男子汉们去张罗，富有嘴笨心直不是做生意的料，她也不愿意丈夫冒风险，万一搞炸了，钱赚不着不说，还耽误过日子。眼前，徐宁对这事热火热络，兴致勃勃，老公似乎受到诱惑也蠢蠢欲动，自己不由的也萌生出试一把的念头。

她思忖片刻，突然问秀芬：你的看法，说来听听。

秀芬从来没想过做买卖，她见到那些大街集市上小商小贩为了赚钱摆出的那一张張卑贱嘴脸，心里笃定，就是饿死也不会端这饭碗。富根在世时，二人安于农活，日子过得平淡确舒心，如今他走了，更不会心生奇想，为钱而作践自尊。在她看来，徐宁的努力纯粹是个人行为，自己不会掺和进来。不过她也想到，徐宁脸皮厚实，油嘴滑舌这两项，倒是做买卖的必备条件。本来，从徐宁进屋坐下，她就一直垂头无语，正花这一问，她才抬起头来，若无其事地应付了句：我没话说，各尽所能吧。

正花朝她笑笑，转而对徐宁说：这事八字还没一撇，暂且放下，这期间你与收菜车主保持联系，咱们边洽谈边准备，不能因此耽误大棚里的活。等双方谈妥了再说不迟。徐弟，这事就看你的了，你富有哥人勤嘴笨，用得着他的地方，你便招呼，别不好意思。

徐宁听罢，心头大喜，一拍大腿腾地站起身来：谢谢哥嫂们鼎力支持，徐宁一定竭尽所能，玉成这一合作项目，为我们奔向小康添砖加瓦！

富有向他伸出大拇指。

正花也是满心欢喜，一脸信心十足的表情。她回头看一眼大挂钟：咹，咱们该上大棚了，晚上回来接着商议。我刚才在想，大槐树底下地面有点小，如果买卖做大了，车辆来来往往窄窄巴巴的不方便。这话说的有点早，看情况而定吧。需要的话，大槐树脚下以北那个大水塘，倒可以做做文章。

做啥文章？三双眼睛疑惑地看着正花，正花不语，招呼开工。

在去大棚的路上，徐宁凑近正花，低声说：嫂子是干大事的人，不输男子汉，。

正花笑他一眼说：给嫂子戴高帽，必有缘由，说来听听。看是否英雄所见略同。

富有在前边走，接过话茬：不知害羞，还英雄所见略同呢，我这庄稼把式也能猜出你的“英雄所见”。

正花嘻嘻笑着，追上两步给了富有后背一掌：谁敢说我炕头邻居傻冒，我跟他翻脸。笑了一阵子又说：你猜我说做水塘啥文章？

富有说，这谁猜不到，拉土堑水塘造场地呗！

正花一听，又给了他一把掌，笑道：知我者，老公也！

四人都很开心，笑声插上翅膀似的向空中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