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标题是我引用案主的一句原话。在我看来,再没有比这更符合今天个案的效果呈现了。
所有效果,都来自心理状态的改变,过去是否成为包袱,由自己决定。
1
打消想要改变他人的念头
上午咨询了两个系统排列个案,有些累,打算下午出去亲近一下大自然,好好放松一下。
午饭的时候,大姑姐说起她一个朋友的儿子,与相恋8年的女友分手,状态很糟。想帮朋友跟我预约一个咨询时间,看能不能加餐给朋友家的儿子看看“病”。28岁的小伙,无心工作,终日不言不语,借酒消愁,拒绝沟通,和父母的关系也紧张到,几句话就会掐起来,父母伤心到绝望,儿子痛苦到自残自伤。
大姑姐问我:“你做的工作能不能解决这个孩子的问题,他再这样下去,当爹妈的也是没有活路了。”
我说:“可以试试,不过也要当事人自己愿意才可以”。
姑姐说:“这个没问题,她妈妈可以把他骗过了。”
我笑了:“又不是3岁的孩子,能用骗的方式带过来,也能用骗的方式让他接受咨询吗?”
姑姐也笑了:“是他妈想尽快改变儿子,让儿子能听她的话,按照她的心意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没有哪个生命是不希望自己过得好的。在关系中,谁痛苦谁改变,没人可以启图用操控另一个人的方法,让对方做出改变。
我说:“现在最痛苦且最想改变的是谁?是妈妈痛苦的想要改变,还是儿子痛苦的想要改变?还是妈妈想要用改变儿子来改变自己的痛苦?”
“现在是妈妈想要改变儿子,事是儿子的事,不改变他,事情怎么会有改变?”姑姐着急的说。
我问:“他儿子知道妈妈想让他做咨询的事吗?他咨询的意愿度怎样?直接告诉他会怎么样?毕竟没有谁是不希望自己变得好的。”
姑姐说:“她妈怕儿子不接受,就说以走亲戚的理由骗他过来,你给好好讲讲道理,教育教育。”说完姑姐充满期待的看我能否给她个面子,帮帮朋友。
每个人只能改变自己,不能改变别人。而一个人真正的改变,也只能源自于由内而外的发生,而非由外而内的操控。
我哈哈大笑起来,说:“你是让我做她爸妈的打手,继续用指控和说教的方式去教育一个28岁的成年人吗?我不是教育家,我也没有资格对别人的人生指手画脚,我只能帮助有意愿改变且主动寻求帮助的人。她妈妈期待的帮助,注定不会成功,只会让子亲关系更加紧张,不会对事情有根本的改变。”
姑姐略显失望的说:“那咋办?我觉得他们真的需要帮助,都很不容易。”
我说:“不面对事实,解决不了问题。直接给他说明白,没人觉得是在害他,愿不愿意,必须尊重本人的意愿,没有更好的办法。”
姑姐似乎有些失望和担心,说:“那我给她说一声,看看行不行。”
按照姑姐的担心推测,我想这个咨询不会很快到来,估计这对母子在沟通上的博弈还需要一些时日。
2
照顾好自己,谁的人生谁负责
2小时后,手机屏幕显示一个陌生号码,接通后方知正是这对母子,已经到了楼下。有些出乎意料,我以为这对母子的关系真如之前所描述的那样,沟通不会这么快。
开门见到母子二人,母亲一脸担忧,强颜欢笑,介绍着她1.86米的儿子。小伙子身材挺拔,皮肤白净,加上令人羡慕的身高,堪称英俊。忧郁的神情下透露出几分不自在。
落座后明显感觉到这位妈妈的不安,他儿子坐在离我们较远离阳台近的沙发上,低着头。她妈妈面对着我,嘴上寒暄着说:“人上了年纪,不能有烦心事,心里有事就心慌失眠,难活的很,这不专门让儿子陪我来看看。”眼睛却频繁看向他儿子,又频繁看向我,好像在暗示我,要怎么开始,才不会显得她带儿子过来做咨询是别有用心。
我明白她的用意,也能理解这位妈妈的良苦用心,这么短的时间能用这样的方式将儿子带到咨询师面前,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用自己需要咨询做借口,让我去启动他儿子做咨询的意愿,我想这也算是对咨询师的一个挑战,如何让一个没有心理准备又毫不知情的案主启动咨询意愿,这似乎有些博弈的味道。
对于咨询这件事,攻心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咨询师的角色是中立的,不做打手,不做帮凶。咨询界限里,案主不知情者,不接咨询,不自愿者,不做咨询。
我并没把焦点放在她儿子那里,只是更加轻松自然的与这位妈妈,聊她当下最需要解决的个人问题。这位妈妈看我并没明白她的用意,也没有要说服她儿子的意思,只好回到我问的问题上。
她说:“因为儿子的状态很差,让我很担心,很焦虑,夜夜失眠,睡不着觉”。
我问:“我听到你说,你为儿子的事担心,同时因为担心他的事,让你很焦虑,是吗?”
“就是”。她回答说,看了儿子一眼。
我说:“谁的问题谁面对。儿子的事由他自己面对,你的问题你来解决,那我们就先解决你失眠的问题”。
她迟疑了一下,欲言又止,看了眼儿子,跟我进到另一个房间。
在接下来单独进行的40分钟咨询里,带领这位妈妈在做潜意识沟通时,她就已经在情绪层了,剩下的30分钟的哭诉里,只是让她在儿子的这件事中,尽情表达她所有的情绪和不满,而对于这位妈妈,仅这一步就已经得到很大程度的释放和疗愈,不需要做更多。
当她平静下来,我问她:“现在你感觉一下那份焦虑情绪还有几分,感觉最好是0分,最不好是10分,看看你前后的分值有什么变化?”
她说:“哭完说完,我感觉轻松多了,做之前我的那份焦虑有9分的样子,做完后的感觉还有3-4分(咨询效果测试3或3分以下),胸口处感觉也轻松了”。
她的表情和状态也较之前轻松了很多,面部也有了笑容,接着说:“请你给我儿子疏导疏导吧,他已经有几次喝完酒受伤,缝过两次针,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对,我主要是想让他咨询,不然我都怕再出什么事。”
我笑着说“让他自己决定吧,谁的事让谁去负责。”
3
人生始于今天,过去只存于脑中
从咨询室出来,他儿子看到轻松且带着笑容出来的妈妈,表情也放松了许多,又再次低着头,掐着自己的手指。
大家坐着聊了几分钟别的话题,期间这个小伙坐下起来了三次,中间去外面阳台吸了一支烟,来回走了几趟,再次回到屋里时他有点腼腆地问我:
“老师,我可以和你聊一下吗?”
听他这么一说话,屋里的人都静了下来,我借着大家聊天的口吻,笑着说:“当然可以,看看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在咨询室,看到他比较放松,我问他:“你想聊什么?或者最想解决什么困扰?”
他说:“我和女朋友分手了,却一直放不下,特别痛苦!毕竟8年了。”他说话的时候,身体向后更多的靠向椅背,半低着头,眼睛依然看着他互掐的手指,语速较慢,有点无力感,微锁着眉头,在他左手背接近小拇指的位置,我看到有道缝过针的痕迹。
我回应说:“是的,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停顿后,我问“你能接受分手这件事本身吗?或者说能不能接受分手这个事实?”
他说:“我能接受分手这件事,我知道我们不可能再在一起了。”他把头转向别处,快速的眨着眼睛,隐约看到他眼角有泪。我不能确定,他的答案的确定性,决定用小物件帮他们做个分离测试,看看是否他真的已经接受分手的事实。
我让他从小物件里选出能代表自己和前女友的两个小物件,他很快就从52个小物件中拿了两个出来,当然从他所选的物件大小,意向,颜色上,我解读到一些重要信息。
我说:“把你的手放在两个代表身上,调整你认为合适的位置距离,让你们面对面,试着慢慢靠近,去感受你的内心有什么变化?”
在他还没有开始移动代表,仅是把手放在小物件上,我看到他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我接着说:“慢慢让你们靠近,你有什么感受或不同?”
我看到他双肩颤动,瞬间泪流满面,难以掩饰的哭出声来。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是未到伤心处。面前这个28岁的大小伙,许是痛到极处吧,他双手掩面而泣,我坐在对面默默陪伴着他,只是在必要时,轻声支持着说:“是的,是的,”。
就这样,在他很长一段的哭泣里,时而是无声的流泪,时而又用一只手捂着口鼻,压抑着自己不要哭的太大声,这个过程,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他也会试图想要表达什么,而说出的只是不完整的“我…知道…这次真的是…”之后是很长的时间的哭泣,这期间我除了给他递过几次抽纸外,只是简单重复两个字:“是的,是的”......
接下来的30分钟里案主的信念转化很快,我只是问一些他在信念层的几个问题。当他看到一些信念的局限,认知随之就发生了改变,不得感叹,每个人既能自己制造一个问题,也绝对有能力自己解决。
大约十分钟左右,他渐渐停了下来,长舒一口气,再次看着两个小物件的代表,勉强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又擦了一下眼泪,身体向前探了一下又靠向椅背。我看他平静下来,我问:“当你们靠近,发生了什么?”
他说“无法靠近,根本靠近不了!”
“是你不能靠近,还是她不能靠近,或者是?”我没继续往下问。
他坚定的说“是我们都不愿靠近,也确实感觉无法再靠近。”
我说:“这里你有什么发现?”
他叹了口气说:“我很清楚,我们不可能再走到一起了,不可能了”。
我问“你愿意接受这个结果吗?”
他再次泪奔,不停摇头“我不能接受,我也接受不了!”
“我刚听到你说,你很清楚你们不可能在一起了,是吗?”
“是的”。
“这对你意味着什么?”
他说:“意味着我和她这次分手是必然的结果,也没有挽回的可能”。
“我也听到你说,你不能接受,是吗”?
“是的,我不能接受!”
“请你再确定一下,让你不能接受的是分手这件事,还是其他什么事?”
“分手这件事我其实能接受,我接受不了的是我竟然会比她痛苦!”。
“感觉得到你很爱她,那是什么让你认为你比她更痛苦,发生了什么?”。
他用纸巾擦了一下眼泪,从兜里拿出手机,说:“稍等,我给你看下她近期的动态。”
我说:“我可以不用看,你直接说当你看到她的动态和信息,让你怎么了,你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结果?”
他停顿了下,有些愤愤的说:“我想不通,分手了,我为什么这么痛苦,而她却每天可以却过的好像很开心,还可以各种晒幸福?!”
我说:“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没人可以伤害你,也没人可以控制你,除非你允许许。”
“我们是大学同学,彼此都是初恋,8年,我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没有动过一手指,我曾用13小时的站票去外地看她,只为见一面,很快就再长途返回,也曾……”他继续说。
后面的叙述都是关于8年他为女友所付出的种种感情。其实无论阐述多少故事,无论故事的内容是什么,对于咨询师来说,这都不是必须要听的,我听到的是对方看问题的角度,以及他是如何看待问题的。
4
一念之转,各自幸福
一段关系中,当付出与得到之间不能达到一定的平衡时,就会产生一些心理上的失衡,认为付出多的一方该有种“清白感”,另一方则该有种“亏欠感”。正是由于内在的某种“不平衡”,会让他难以释怀,正如他在前面说出来了:“我竟然比她痛苦!”潜台词或者可以说:“我付出的多,分手了,凭什么痛苦的是我而不是她?”
我轻轻打断了他的讲述,我说:“我能看到你在这段感情里付出了很多,你后悔为她所做的一切充满爱意的事情吗?”
“不后悔,那是我心甘情愿的,我很爱他。”
“既然是心甘情愿,你需要她为此付出一些别的代价吗?”
“代价?不需要,我不需要她付出什么代价!”
“那我邀请你回想一下,你们在一起的8年,她带给你怎样的成长和意义?”
他沉默了一会,说:“我们彼此真爱过,我体验过和她在一起时的美好,她把初恋给了我,这一点我倍感珍惜”。
“这对女孩很重要,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的8年也是她的8年,人生能有几个8年?”。
“是的,8年她为我也付出很多。”
“比如呢?能想到的都可以说出来。”
接下来的阐述内容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需要让他看到,对方一样用8年的青春和陪伴,付出着给予着,他需要看到这一点,并从心底接纳一切并感到平衡。
说了几件事后,他沉默了。
我问“发生了什么?”
他说:“她也并不比我付出的少,甚至她付出的代价比我的更大,……”
“现在请你看着她的代表,想象她此刻就在你面前,如果你有话对她说的话,你想要对她说什么?”
她看着女友的代表,沉默后说:“谢谢你,L(此处隐去姓名),谢谢你8年来陪我一起度过的那些时光,感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感谢你让我深爱过……”他长长舒了一口气。
我引导他:“现在我邀请你再次看向你们的代表(小物件),让你们彼此背对背,慢慢的离开,看能否完全离开”。
他几乎没做移动,直接将两只手里的代表分开。”
我说:“当你们完全分开,你此刻有什么感受?”
他说:“我觉得可以离开,内心也接受,这一点我和她都清楚,感觉心里也没有之前那么痛了。”
我问:“现在你再看着她的朋友圈动态,看着开心的她,你想对她说什么?”
他说:“L,即使我们分手了,我也希望你过的开心,我带着这份爱和感谢祝福你。”
他边说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此刻我看到他眼神里的一份坚定。
我继续引导说:“请闭上眼睛想象一下,当放下了这份感情,带着一份轻松和祝福,不久后的你最美好最想要的状态是什么样子?”
他闭上眼睛说:“我能轻松工作,也能开始新的生活,也许可以尝试去见同事介绍的那位朋友,必竟我也不小了,不能让父母再操心了,他们已经为我付出很多了。”
“那接下来,你有怎样的决定和行动呢?”我问。
他说:“我正常回去上班,从心里慢慢接受放下这件事吧,现在心里轻松多了。”
如果可以,我想下周再约一次咨询,看看我工作上的一些问题。”
我笑着说:“看来这次我是帮到你了。”
他也笑了,说“要不是陪我妈过来,我也没有这个机会,谢谢你。”
我回笑说:“要谢就谢谢你妈妈的用心良苦吧,最重要的是要谢谢你自己,决定是你自己做出来的,也是因为你自己准备好了,我才能有机会帮得到你。”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谁痛苦谁改变,只有自己准备好要改变,才会创造机会让自己改变,而改变本身,源于自我的内在驱动,解铃还须系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