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实在是个难以捉摸的东西,它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无时无处不在演绎着它的客观存在。为什么现实中有的人阔,有的人贫,有的人健,有的人残?为什么人的荣辱、成败、顺逆、贵贱、穷富,并不总是与人们的愿望和努力成正比?为什么福祸常悬一线又或常相依伴?为什么有些人的努力如顺风驶船,有些人的奋斗却如浪里荡舟?为什么有些人事半功倍,有些人事倍功半,或劳而无功,有些人心想事成,有些人事与愿违,有些人不劳而获,有些人功败垂成,它们内在的本质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命运神秘莫测,自古以来,中国人就没停过对命运的思考与追问。到汉朝,人们的天命观,就已基本形成。汉班固《白虎通·灾变》:“尧遭洪水,汤遭大旱,命运时然。”这命指的就是天命,自然之命。科学发展到今天,人类可以预测天气,但不能从根本上改变天气,面对地震、海啸、台风等自然灾害,人是弱小而无助的,只能积极应对,而无法阻止它的发生。东汉王充《论衡·命禄》“凡人偶遇即遭累害,皆由命也。有死生寿夭之命,亦有贵贱贫富之命。自王公逮庶人,圣贤至下愚,凡有首目之类,含血之属,莫不有命。命当贫贱,虽富贵之,犹涉祸患失其富贵也。命当富贵,虽贫贱之,犹逢福善,离其贫贱矣。”这命,指的是人的天命。王充对命的认识,代表了儒家的天命观。大宋宰相吕蒙正的《命运赋》,则例举了大量命各相异的实例。
比如孔圣人,五十岁前也是不信命、不知命的。他年轻时,一心想的可不是做学问,做圣人,他做梦都想的是当官啊。他为啥要周游列国,四处宣扬自己的为官理念,推行其政治主张,就是想当官,他总想此处不留爷,必有留爷处。可惜四处碰壁,得不到各路诸侯的采纳。而艰难困苦不改其志,即使累累如丧家之犬,仍然还要“知其不可而为之”。那固执劲儿,犟劲儿,真的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直到当了几天小官,运背的不行了,才对命运产生了怀疑,占了一卦,得《火山旅》卦,就请教于商,商说:“子有圣知,而无要位。”一语道破了孔子的命,擢到了孔子的疼处,能做学问,能当圣人,却没有当官的命。孔子才感慨地哭泣说:“凤鸟不至,河不出图,上天所赐的命运啊!”
孔子对自己一生的命运总结是:“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随心所欲。不逾矩”。后人往往都把孔子的自我评语作为金科玉律,作为人生不同阶段所应达到的理想境界来追求。美女教授于丹在主讲《论语》时,更把志于学、而立、不惑、知天命、耳顺、随心所欲当作人生各阶段的共同命运轨迹和最高境界,授教于人。从命理学角度讲,美女教授于丹,错了。孔子的命运轨迹,仅仅属于孔子个人,而不适合于每一个人。孔子十五才志于学,今天的少年,十五岁,早都拿上幼儿园、小学、初中三张毕业证了。我们要学孔子“知天命,随心所欲而不逾矩”的大智慧,大境界,而不要学他知天命的慢长过程。那样的代价太大了,学费太贵了。
孟子对“立命”的认识,则更深刻。他认为命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具有超越性和不可把握性,人只能顺命之。“舜、禹、益相去久远,其子之贤不肖,皆天也,非人之所能为也”。“莫之为而为者,天也。莫之至之而至者,命也”。(《孟子万·章上》)凡事非人力所能做到,而他却能做到,这就是天意的安排;没有人使他这样,他却能这样,这就是命运造成的。孟子的立命思想,最直接体现在:“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夭寿不贰,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
宋代丞相吕蒙正,少年贫寒,后中状元,官至丞相。他精通命理,知天命的年龄也比孔子要早,所以他对命运的认识心态比孔子更坦然。他的劝世奇文《破窑赋》,对自身命运做了一段非常精彩的讲演。他说:“昔时也,余在洛阳,日投僧院,夜宿寒窑。布衣不能遮其体,淡粥不能充其饥。上人憎,下人厌,皆言余之贱也。余曰:非吾贱也,乃时也,运也,命也。余及第登科,官至极品,位列三公,思衣则有绫罗锦缎,思食则有山珍海味,上人宠,下人拥,人皆仰慕,言余之贵也。余曰:非吾贵也,乃时也,运也,命也。盖人生在世,富贵不可捧,贫贱不可欺。此乃天地循环,终而复始者也。”
可见,人的命运和宇宙之道、阴阳之道一样,是有自身发展规律的。天有天道,人有人道,“天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不论你承认不承认,相信不相信,命运都存在于每一个人的生命轨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