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刚亮,这里就热闹起来了,赶早市的人们从附近赶来,就图个新鲜。嫩嫩的绿叶还带着晨露,而刚从河里捞起的鱼儿、虾儿,更是活蹦乱跳。这里是个物质的杂烩铺,包罗万象。吃的用的,大到家具农什,小到针头线脑,应有尽有。不仅丰富,而且物美价廉。这是昔日的牌楼市场,徐州人称为“牌楼子”,因市场内有一座古牌楼而得名。是徐州较大的农贸产品交易地,有南“丰储”北“牌楼”之称。
牌楼东边的黄河沿上,是民间艺人表演的场所。有说书的,有唱戏的,还有各种杂耍及变戏法的,他们各占一处地儿。说书人口若悬河,抑扬顿挫,一惊一乍。听书的以老者居多,有的搬个凳子,有的席地而坐,个个听得入迷,表情随着说书者的变化而变化,时而惊异,时而欢笑。变戏法的大都围成一圈,拉个圆场,表演者在中间,有玩飞刀的,有使棍棒的,还有口吞钢球的。一些手工艺人也围拢过来,捏面人的,吹糖人的等。各种小吃也来凑热闹,卖热粥的、包子的,还有蛙鱼、馄饨……有的人听得入迷,就在这随便吃点,或稍息片刻,或边吃边听。
往南不远有处石堤,其下有间不足10平米的小屋,是一家画书店,有几十种连环画书,2分钱一看。我那时小学作业不是太多,放学后往往直奔画书店,看一会再回家吃饭。这是个闹中取静的所在,附近的孩子大多好光顾。一人一个小凳,找好自己感兴趣的,然后各看各的。画书店的西南,顺着石板台阶下去,下面是片民宅,有一个宽敞的所在,成了卖金鱼的地方。小时候,我家喂了不少金鱼,品种有龙眼、金帽、望天等。放学后没事我就到河沟捞蜢虫喂金鱼,也在这儿卖过金鱼,有次一个买金鱼的大人问我:“小家伙,这鱼多少钱一条?”我答:“五毛钱一条。”“一块钱呢?”“一块钱两条”。他笑笑说:“你还真会算来。”
那时大家生活水平都差不多,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小不点就得干活。重的干不了,跑跑腿打个酱油什么的是常事。我小时不知什么原因,大人交代的事总是好忘记。不是把酱油打成了醋,就是把醋打成了酱油,结果不是一顿臭骂,就是屁股上挨上两巴掌。后来就学乖了,手里拿着空瓶,嘴里不停念叨:打酱油、打酱油……就怕路上碰上个熟人打个招呼什么的就坏了,买什么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又怕打错回家挨揍,只得赶紧折回头回家去问……
因离家近,没事我就好到牌楼子转悠,或看看杂耍,或看会小儿书,有时就是瞎转,不一定买东西,就图个热闹劲。一天,我正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遛跶,突然感觉背后被什么拦腰抱住,猛一吃惊,急忙回头,原是自家喂养的大黄狗。我拍拍它的头,算是打了招呼,就又各遛各的了。那时家里穷,但腰里装不住线,有个三分五分的,就想买点啥,不是买个山楂涝,就是买些烂苹果。有次我买了满兜的烂苹果,边走边吃,正吃得津津有味,迎面突然碰见小学班主任,她问我从哪来,我涨红了脸,嘴里还有块没咽下的苹果,嘟嘟囔囔说不出话。
“牌楼子”是个坡地,北坡是外城墙,再北是黄河。坡下是内城墙,往南是北门大街,也叫统一街,是条千年老街。城门旁立有铁牛,铸于清嘉庆年间,卧姿昂首,背部因常有玩童骑跨,磨得铮亮,可惜毁于上世纪60年代末。再往南,统一街两边多是住宅,有不少深宅大院,门前是石狮子把门,只见来来往往的行人,没有汽车,有的只是拉着平车、随处叫卖的商贩,脚下则是磨得光滑锃亮的青石板路。
物换星移,曾经的“牌楼子”,随着旧城改造和经济建设,早已灰飞烟灭。取而代之的是高楼林立的新型商业区,热闹依然,繁华依然,只是改了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