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还剩了一半苹果，苹果的侧切面已经变色，明显放置了许久。他默默地望着那半苹果发呆，却丝毫没有要吃它的意思。

晚上，女儿下班回到屋里，看到桌上还剩着的半个苹果，不禁微怒。她问爸爸为什么不吃完一个苹果，总是剩一半不吃。如果说以前买的苹果太大吃不完一个的话，现如今她都是专门挑的小苹果，分量也就以前半个苹果那么多，应该不会再存在吃不完的问题了，可是爸爸依然每天只吃半个苹果而剩下另外半个。

他仍是坐在那儿，盯着桌上剩下的那半个苹果，面对女儿的责备，也不说一句，只是痴痴笑着。

她总觉得这是因为自己的父亲老年痴呆了，毕竟医院也是这么诊断的。只是同一个问题，反复纠正了几年却依然没有任何变化，实在让她百思不得其解，倍感头疼。

他也从来不解释原因，大抵是因为智力退化难以组织出得当的语言了吧。不过以前的那些事，他都还记得。

以前家境并不好的时候，为了保证每人每天都能吃些水果，他的妻子总是买别人挑剩下的最便宜的苹果，每天取一个苹果切成两半，一半给他一半给他们的女儿。那时他知道他无法说服妻子也给自己准备一些苹果吃，便只能佯装苹果太大吃不完，总要再把他的那一半再切一半留给妻子吃。

他的妻子总是微微笑着说让他先努力吃，实在吃不完可以晚上回来再吃，若晚上还是吃不下可以再留给她。所以他总是剩下一半苹果，一直剩着，剩到第二天早上都不好了，妻子才会摇摇头拿起来吃掉。

每当妻子吃那半被放的因氧化而变色的苹果时，他就会觉得自己的小计谋得逞了，总是十分开心地痴痴看着妻子啃苹果。这时他的妻子总会抱怨他把苹果剩下了，总是会说又不多怎么就吃不完非得放的不成样子了呢，就如他女儿现在每天责备他一样。

现如今女儿长大了，家境也逐渐转好了，家里不仅能随意吃苹果了，也能吃其他比较贵的水果了。可他还是钟爱苹果，还是钟爱吃一半剩一半，甚至期待女儿晚上回家看到放蔫了的苹果会多责备他几句。这时他会觉得，他的妻子还在，还会在第二天清晨一脸不悦地吃掉他为她留的一半苹果。

可是女儿并不会去吃那一半苹果，她无奈地拿起剩下的苹果，把表面被氧化的那一层切掉，便随手丢给了她的猫，猫有时会去吃两口，有时只是舔两下便嫌弃地走开了。第二天一早，女儿便会把猫吃剩下的苹果装进垃圾袋里扔掉。

他怀念的，他想看到的，终归是再也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