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胸前魔痣 下
文/瑞麟
“奶奶,我这是在哪儿?”
曹瑞就像是在一场漫长的梦中醒来。
脑海里还伴随着难以适应的阵阵隐痛,小小男子汉还没有学会掩饰这种或可被称之为懦弱的痛苦,口里“唉呀”地低声叫着,眼泪紧随而来。
“怎么了?”
奶奶急声的叫道,怀抱的动作又紧了几分。
路上正在堵着,妈妈闻声也迫切扭转头来打量着小曹瑞,孩子的脸色和缓了一些,豆大的汗水却还是不时从额头上滑落,曹瑞不堪突如其来的苦痛,可他还不能像大人似的在稚嫩的脸上硬挤出故作深沉的褶皱,微微掀开的衣服胸前,不明的液体已经结成干硬的痂痕,胸口上的那一块伤疤在琥珀色干渍的剥落中露出一点,就这一点却足以触目惊心。
“妈,你瞧,”
妈妈吓了一跳,声音都出现了某种变形。
汽车喇叭的鸣叫却更加刺耳,奶奶这时难得的清醒知道该怎么做,“快开车啊!”
呃,这声喊叫很难说是清醒的,可至少奶奶的叫嚷在这无措的时候是最最正确的,妈妈匆忙驾驶汽车驶过冰河松动般的长街,一路直奔医院。
曹瑞只是简单的发烧.急救室的医生在查看过后做出简单的结论,“不过最好还是留院观察一下,明天早上再做一次详细的检查。”
医生还很年轻,看样子像是实习的,也说不出什么更加确切的信息,冷硬的言语似乎比听诊器还要冰,奶奶和妈妈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那孩子胸前的那个疤呢,是怎么回事?”
“这,这,也许是烫伤吧,不过听你们讲也是刚出现这个情况,这么快就能结疤我就没见过了,嗯,还是等明天主任看过再说吧,先把住院手续办了。”
“行,行,先住院再说。”
两人忙不迭的随和着年轻医生的话,抱着孩子经过几道手续流程,半个小时后终于住进了病房。
看着曹瑞打上了点滴,奶奶和妈妈这才感到一阵倦意袭来,老年人尤其支撑不住,不多的精力都用在了傍晚的广场活动上,这时趴在床脚有些疲累,妈妈的心中这时也是杂乱如麻。
刚结婚那会儿忙着工作,有了孩子以后交给双方的父母轮流带,跟孩子爸爸都想日后能给小曹瑞更好的生活,直到孩子三岁那年。
曹瑞早就学会了说话,小嘴跟抹了蜜似的,平时在小区里爷爷奶奶叔叔阿姨的叫着,甭提多招人喜欢,但见到爸爸妈妈却只知道躲在奶奶的背后,这对于夫妻二人来说无异于兜头一盆凉水浇下,自以为是的为了孩子的未来,却不知已经输了现在,三岁的孩子,自己的亲生,却连一声爸爸妈妈也不肯叫,夫妻相视无言,唯有报以苦笑。
---孩子也许还不认识我们吧。
女人的情感格外细腻脆弱,自此妈妈便决定辞职专心在家养育儿子。
看着病床上的小人儿,妈妈嘴角翻出一阵涩味,“这就是我这个当妈妈的本事吗?”孩子的苦痛仿佛感同身受。妈妈现在无暇将曹瑞的病情与他晚间在公园的自娱自乐联系在一起,而当她在后来想起的时候,也只能在回忆中不断翻沉。
旧日里的时光
发黄。
半个月后,曹瑞出院了。
主任医师对曹瑞病情做出的判断跟那位实习医生的一样,就连开出的药方也是同一种潦草笔迹,机器的检查也印证了他的答案,孩子只是简单的发烧,至于胸口的疤痕,他就说不清楚了,最后的结论无非落在粗心大意的父母老人身上。
妈妈和奶奶不得不接受这个结论,心中的愧疚更深。
曹瑞的爸爸还在外地出差,孩子生病却还是不能赶回来。他是个沉闷的人,同时也通情达理,没有把责怪毫无道理的摔在自己的老婆和父母老人的身上,只在电话询问曹瑞住院情况的间隙透漏出自己的一点对孩子的关心和对家人的关切。
“小瑞最勇敢了。”
“我忙,回不去,老婆就辛苦你了。”
“老了也没让你们享福,爸妈,还得替我照看小的。”
爸爸惜字如金,能说这么多实属难得,稍能缓解家里因曹瑞莫名其妙的一场生病而带来的阴云,而曹瑞的出院也让所有人的心里这时才敢长舒了一口气。
不过,康复回到家中的曹瑞却变了,一个六岁的小孩竟变的沉默,像是换了另外一种性格。
沉默,不是不说话,而是眼神中露出的神情叫人害怕。
“小瑞,你这是怎么了?”
妈妈的声音里带着莫名的颤抖,医院的半个月已经令她饱受折磨,折磨在曹瑞的身上,疼痛却像癌症似的扩散在她的心里。她不允许曹瑞再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意外发生。
“我没事。”
这是曹瑞直到十二岁时为数不多口中吐露的寥寥几句言语之一。
“真的没事,要不咱们再去……医院,检查检查。”
奶奶提议。
爷爷是局里的退休老干部,去年又被返聘,时常不在家,跟自己的儿子一样把这个家完全交给了两个女人。
“行。”
曹瑞简简单单的回答传进二人的耳朵里,却又引起一阵冷颤。这不是一个才刚刚六岁的孩子该有的冷静言谈,也不是一个本应天真的孩子该有的语气。
妈妈的心又狠狠地揪了起来。
随后的忙碌又是心愿之中意料之外,曹瑞的身体没有任何的毛病,妈妈甚至还带他去测了智商,真是病急乱投医,不过结果倒可稍稍安慰人心。
孩子没事。
奶奶心疼自己的孙子,也埋怨远在外地的儿子,喃喃:“孩子这样真跟他爸爸一样,嘴里说一个字都跟费了多大力气一样,唉,只要没事就好,就是这性情变得也……也……”
事到如今,发生在孩子身上的变化似乎也只有用奶奶无意之间的一句怨怼来解释了。
家人小心翼翼地接受了这个答案。
而曹瑞的表现似乎也在沿着他们的期望和希冀一路向前。小学每一年的成绩,和体育运动的得分一直都名列第一,除了不分昼与夜都挂在脸上的冷漠寡语,这孩子简直就是个天才。
渐渐地,曹瑞已经十二岁。
六年前的那一场病已被忘记,就连妈妈,除去曹瑞胸前的那一块莫名得来的伤疤,心里也已对当年的事情早无芥蒂。
“喂,曹瑞,把球踢过来。”
几个同学在踢足球,足球这时正滚落在曹瑞的脚边。操场边的水泥路沿,曹瑞依旧一副沉默的表情,他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浮灰,起脚将球大力踢入二十米开外的球门。
沉默的只是外表而已,没人知道曹瑞的心里正在受着怎样的煎熬。
---从他六岁那年病后,他就一直在做着一个梦。
或者,那并不是一个梦。
第三人称的视角,就像是一个隐形的人,曹瑞游走在一个他完全未知的光怪陆离的新世界。
难受,难受,
孩童的脑中怎么装得下这么许多的异象,可曹瑞从不对外人讲起,包括自己的家人,他隐约猜到自己六岁时在公园见到的那个老者不是个普通人,因为,他经常出现在自己的梦中。
所以,曹瑞经常会陷入沉思,这在别人看来与沉默无异。
远处此时走来一位路人。
“我叫葵。”
那人来在曹瑞身前,脸上带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