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个子不高,偏瘦。念到三年级。
她相貌一般,生在农村,有两个弟弟一个姐姐。
她23.
他相貌英俊,仪表堂堂。大专文凭。
他父亲是镇长,有个当老师的姐姐,他刚转业。
他25.
她手巧,善良。
他有才,胆大。
经人介绍,他和她见了面。
很多人都认为不可能成。
三个月后,他和她领了结婚证。
他性格孤傲好斗,却对她很好。
她胆小内向朴素,对他无微不至。
两年后他们有了个孩子,他因酒后打架被关进了局子。三个月,他出来了,公职没了。
她给他做了一桌子菜,像过年,她说,她喜欢种田,接地气。她拧开半瓶高粱酒,各自倒了一杯就收了起来。
他紧紧的抱着她,一颗眼泪掉在了土里。
他对她说,以后好起来了给她买几件好衣裳,带她去他曾待了几年的大城市看霓虹灯。
他父亲急病去了,办完丧事,他的烟抽的凶了。
她总是悄悄地在他的水杯里放一颗冰糖。哄着孩子,听着他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的声音,直到听见轻轻的吱呀推门声,才放心了睡。
三年后,他和她有了第二个孩子。
田地不多,日子过的紧巴巴的。他总是叫一些朋友来家里吃饭,有时候连给孩子留的一点糖果都拿出来给人吃。她只是微笑着忙里忙外,煮饭做菜。等客人们吃完了,就用馒头蘸点汤汁,喝点早上剩下的稀饭,再收拾碗筷。她不懂,但她相信他有他的道理。
后来,他叫到家里吃饭的一个朋友带他做起了收粮食的生意。
他开始忙了,四处收粮卖粮,半夜三更回来来不及洗漱就倒头睡了,天还没亮,就得忙自己地里的农活,日上三竿回来吃早饭的路上,还要割上几大捆草给养的牲口做一天的食料。匆匆扒几口饭,就换件干净点儿的衣服揣上几包烟,摸摸两个孩子的头,又出门收粮了。
她在家照看孩子,缝缝补补,洗洗浆浆。
因为穷,日子过的好的姊妹叔侄们都很少来走动,她也不去。只有逢年过节见上一两面。
四年后,他用挣来的钱盖上了三间崭新的瓦房。还剩一点钱都给了她。她扯了两块好布给两个孩子各自做了一条新裤子,给他买了瓶酒。
他还没喝上口,就一头倒了下去。
醒过来时,他对她说没事,只是发烧咳嗽,过几天就好。
她害怕,攥紧了他干巴巴的手。她信他,就像他说他一定会带她到那个大城市去看霓虹。
烧退了又起,咳嗽没日没夜。但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忙着农活、割草。只是烟抽的更凶了。
一个月后,他瘦的有些吓人,说胸口有点痛,再怎么挣扎也下不了床了。
她终于慌了,找邻居送到了医院。
医生说,肋骨咳断了两根,肺癌晚期。她眼泪打转,硬生生的没有掉下来。
躺了几个月,他用绝食来拒绝化疗和其他治疗。他握着她的手,他要回家。拿了些止疼药,拄着拐杖走出医院的时候,露出了久违的笑。
凭着坚强的毅力,他熬了八个月,但还是没有熬到春节。还有13天。
临走时,他嚅喏了许久,拽着她的衣服,用手指微微指指灯,又指了指孩子,滑下了眼泪。
他的意思,她懂。
她把他葬在了他父母的身边,插了一根柳枝。
她好像再也没了泪水,像蒲公英一样的坚强。二十年后,两个孩子终于拉扯成人,并成了家。
五年后他的忌日那天,她领着两个儿子,两个儿媳妇,还有三个小家伙。来到他的坟前,看着他们齐刷刷的磕头祭拜他,听到稚嫩的声音高喊着爷爷,给你送钱来了。她笑的像花儿一样。
她坐在已经手腕粗细的柳树旁边,仿佛如释重负,瞬间苍老了十年。
她拍打着坟茔说,嗳,你说要给我买的衣裳和去看的灯呢。我记着,一直记着。现在你可以带我去了。
说完,她躺在了柳边,他的坟前。
再也没有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