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秋翁翁
这几日与雨有特别的缘分,晚上出去取快递的时候,次次赶上落雨。起身前,窗外还没有雨的影子,偏等我下楼,出了单元门,雨就落下来,仿佛和我置气一样。可我深居简出,没招惹过谁,更别说和谁结怨,平白被这雨盯上。就像大门口的小狗,没招惹过它,每次经过,它都不自量力地吠个不停。想起这些不白之冤,心里立时恼恨起来。当下最紧要的是赶紧决策,处在这进退两难的境地,要不要回去取雨具。思索再三,实在不想再回房间取雨具,去经历反复开门和锁门的繁琐,于是冒着雨跑了出去。
初秋的雨不大不小,落在身上微微有些凉意,除了濡湿衣衫的坏处之外,感觉很舒爽。所以等淋了雨,突然觉得这个遭遇也不算是件坏事,那种出师不利的沮丧感一扫而光,反而在雨中享受起来。
来了好几个快递,被快递员分别放在不同的快递柜中,这几个快递柜之间最远的要走差不多十分钟。因此就要先了解每个快递柜中的货品,估计货品的大小与重量。如果先取了难拿的,较重的货品,那就要带着它走冤枉路,白白受累,因此需要提前想好取件的顺序。取完一个赶紧猫着身子向前快步跑,因为快递柜之间距离都不短,跑不跑对于躲雨没有什么实际作用,雨滴照样劈头盖脸地落在身上。按照我的本意是不想显得狼狈的,慢慢走更符合意愿,但雨天这样走又显得有些傻。于是装模作样地跑一跑,走一走,来掩饰尴尬。
北方的夜黑得像是墨染的一样,只要没有光线直射,那些阴暗的区域就黑得十分彻底。不像南方的夜,像是透亮的布,再深的夜里,也微微透着点光亮。
取完快递,心里舒了一口气,回来的路上心情轻松了许多。到寓所楼下,就见长在墙根的白百合花开了,开得十分茂盛。它们在滴水沟边排成一排,白色的花朵像闹春一样热闹。本来想拍几张照片再走,可这雨像故意捣乱一样,我脚步一迟滞,雨滴就扑簌簌地打在身上。踌躇之下,放弃了拍照的念头,顶着快递盒子快速跑了过去。
回到房间,还为此遗憾,怕改天去的时候,花儿不等我,自行谢了。
我在的北方本来是个缺水的地区,以往雨水没有这么频繁。这两年气候出了异常,雨落得和南方一样多。今年延续这种异常天气,北方变得像江南一样拥有绵密的雨季。
从春季开始频繁降雨,只不过春季我出去的时候没有这几日唐突。雨经常偷偷地在午夜光临,一直延续到凌晨。我睡下的时候并不知情,出门看见地面的水渍,才恍然大悟。土地似乎已经被浸透,无力再吞下过多的雨水,多余的水就在路面上渍着,汽车经过的时候轮胎摩擦地面挤压水渍,发出滋啦的响声。
春季的雨水很凉,断不敢贸然淋雨。很多时候取件的消息重复发过来好几次,催促去快递柜取件,我还磨磨蹭蹭地不想动。原想等雨一歇就去,可是总等不到那个时候。春季的雨下得十分连缠,磨蹭不过了,才撑着雨伞不情愿地出门。
货品躺在快递柜里一直等到夜晚,我想它在那个狭小的暗匣子里一定很寂寞,或许还会无聊地扣扣铁皮上的灰漆。可是我很抱歉,雨不歇我出去也是淋雨,连带它也会被淋湿。
今年的雨季来了很多次。春天,楼道口的丁香树的花期本来已经过了,雨水太勤,让丁香树错会了时辰,不该开的时节,愣是傻傻地又开过两回。寓所楼下植在墙根的紫荆花原本花期也过了,可是雨水不停,它又开了一次。边儿上的白百合也一样开了两次。我在四月经过它们的时候闻到花香,因为那时正值春光无限好,心情也很好,便特意为花朵拍了照。
这次路过时已然入秋,它们的花朵还是那样的洁白,可是香气已不如前,好像在上一个花期已经用尽了力气。那次因为先闻到了花香才注意到花朵,这一次却是直接看见了花朵。那一次发生在春天,这一次在秋天,那一次它们开得那么盎然,这一次像用尽了力气。我在春天的时候也是发过很多愿,而事情拖到现在还没有结果,我也快用尽了力气。
我在不同的地方淋过雨,在故乡的时候,大雨、小雨、毛毛雨全都淋过。有时候骑在牛背上,雨落下来。雨小的时候,我不在乎,牛也不在乎,我们一同沐着小雨在沟渠上慢悠悠地行进。落雨没有影响我的心情,也没有影响牛的心情,它专注地吃着草,我在它的背上或坐或卧,它就任我折腾。有时候天空出着大太阳,一片雨云飘过来,雨点扑簌簌地落下来。田间忙碌的人们赶紧寻找雨披子,等他们把雨披穿到身上,雨又住了。我和牛远远地看着他们,觉得有点好笑,牛摇摇头,打个喷嚏继续吃它的草。有时候,雨后初霁,天边出来彩虹,我躺在牛背上,枕着它的尾巴骨,一起一伏,慢悠悠地行进。我望着天边,静静地看一会儿彩霞。牛偶尔抬头,只望一眼又把注意力转移到青草上。
故乡落雨比其他地方有趣得多。雨一停,我第一个跑到果树下面,春天能找到打落的红杏,夏天能捡到熟透的桃子,秋天在枣树下面找寻掉落的红枣。所以在故乡落雨是一件值得盼望的事,也是一件充满乐趣的事。如果雨后经过河堰,在沟沟坎坎里还能碰巧捡到搁浅的鱼。
在上海工作期间,住在湖北路,离办公的地方只要十几分钟的路程,每天步行上下班。
到上海的时候,正值上海的春天,花、叶都在生发。飞机落地坐上摆渡车,天空正飘毛毛雨,赶到驻地天色已经很晚了。第二天出小区才发现,晚上径行过来的青砖小路边的花池里花草正艳,吴语软侬从青竹后面阵阵传过来。办公室处在24层,我就这样在半空和上海有了第一次紧密接触。之前来来回回也到过上海,投宿的几个酒店周边的景象还记得很清楚,春季的本帮菜和秋季的蟹也都特意品尝过。那时的心情简单,因为带着任务,对上海的认识都是过客心态。这次因为要驻扎相当长的时间,寓居的地方从酒店换成了民居。抽空又从网上置办了些生活用品,这样生活的气息就出来了。
上海的天气多变,经常没有征兆就会落下一阵雨,行人一阵慌乱,它又住了,甚至重现艳阳。我淋惯了雨,突遇落雨,内心波澜不惊,泰然自若地在雨中走着,中间还特意拐进汉堡王的店里叫个早餐。因为忽难忽北地漂泊,些许的淋湿对于我来说很是无所谓,反倒衬托出一些只有我懂的情调来。
到上海的目的是要组建一个新的技术部门,并带领部门实施一项新的产品开发项目。但公司陈弊良多,工作上的阻力很大,加之任务又很繁重,常常要加班到很晚。各分公司在各地实施的项目又需要专家支援,于是在北京、上海和广州三地频繁来回。
那一年的秋天,因为工作原因,需要在广州驻扎一段时间。晚八点到广州东站,出车站的时候又遇上密密的秋雨,只是这一回更细,像丝一样若有若无地下来。
原以为广州的雨也就那样,没想到其后几天,天空像开了窟窿,大雨滂沱。这回出去办事就需要撑着伞,可是广州下雨的时候必刮大风,撑不撑伞区别不大。等回到驻地的时候,裤子、皮鞋早就湿漉漉的了。但广州的城市风光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很喜欢岭南风格的白墙红屋顶,还有沿街入云的椰子树。广州的高层楼宇不像北京、上海的那样多,因为高高的椰子树,城市的腰际线看起来却显得比二者高。只是每次经过的时候,心里戚戚的,很怕它的巨大的叶子会突然掉下来,砸到了头。
入夜,雨突然大起来,雨点发了疯似的击打着窗棂。小区内停驻的汽车的防盗器被干扰了,啾啾的炸响,撕开了黑漆漆的夜幕。这样的夜晚,往事难免入梦来。
2023/8/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