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记得很多年前,有个人对他说。
家生,你要相信,你并不是生来就是下等人。
只要努力,你走过的路,所经历过的磨难,岁月都会给你馈赠。
他牢牢记着这句话,一天也不敢忘。
在他快要倒下时,在他觉得没有力气走下去时。
2
那时,他还不叫家生,叫小六子,一个没有姓的陈家下人。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家乡在哪里。
自他记事起,他就跟在少爷身边。
八岁那年,少爷对他说,我叫陈安生,你就叫陈家生吧。
家生家生,就是陈家自家生的意思。
九岁时,在少爷陈安生的要求下,陈家送他去学堂。
他想,天底下再也没有一个下人能有他这个幸运了。
安生却说,人人生而平等,你有上学的权力。
3
后来,安生去了北平。
送别那天,家生拉着安生的衣角,迟迟不肯放,像一个长不大的小弟弟。
他摸着他的头,“家生,我走了,以后你是陈家的男子汉,要看顾好这个家!”
“嗯!”他重重的点头。
“好好上学,我在北平等你!”
“好!”
安生那么优秀、良善,一切好的品德都体现在他身上。他就是他的光,一生追逐的光。他想他已经十五岁,他很快能追上他,去北平。
4
三年后,他去了北平,不是求学,是带着夫人亲笔写给安生的信。
“你知道夫人为什么给你取名安生吗?”
“知道,她希望我这一生安安生生,富足顺遂!”
“那你还要去从军!”他几乎是从喉咙里喊出这句话!绝望而又愤怒!
为什么是从军,为什么要去当一个随时会失去生命的军人!他们陈家祖上什么荣耀没经历过,夫人只要他好好为自己活着就好。
“家生,如今国家多难,人活着如此屈辱,为了家国兴,总要有一些人去奋不顾生。我,就是要去做这样的人。”
家生无法反驳,他从来也不会反驳他。虽然他现在也学了很多关于家,关于国的大道理。
“家生,回去吧!回去上了族谱,你就是真正的陈家的人了。”
“万一有一天我、、、、、、你,要替我走下去!”
“不,永远都没有那一天”家生狠狠地把头扭过去。
6
回去后,家生主动要求夫人他给上了陈家族谱。
在安生不在家的时候,以一个陈家人的身份展示于人前,挑起一个家族的责任。
他想,安生他卫国,那他就保家吧!
站在他的身后,永远做他坚强的后盾。
7
之后,断断续续会收到安生的家书,
说些战场上的事,说些国际形势,分析目前国家所处的形势。
他说,他们的国家很快就看到希望了!
再之后,很久很久没有收到他的家书。
家人四处打听,都没有他的下落。
时间久了,他们自我安慰,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直到有一天家里来了两个人,带着家生的遗物。他们说,家生在一次执行任务时不幸牺牲了。原本他们要给他们家送消息的,只不过当时情况紧急,他们也随部队多方辗转没来的及。
听到消息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己会泪流满面,会失声痛哭,发现竟然没有。
拿着安生的遗物,他的内心无比平静又坚定。他知道他会沿着安生走过的路走下去,为他爱着的这个国家去奋不顾生。
8
家生走了,走了安生同样的路,从军。
对于他的决定,夫人什么也没说,只说了一句:“好好活着!”
可能是安生在天保佑,好几次眼看死神就降临在他身上,却又那么好巧不巧的察肩而过,每次都幸运地活了下来。
有一次上战场他伤了腿,在团长的安排下他转为了战地记者。
9
1949年10月1日这一天,他作为特邀人士站在了天安门城楼上。
举国上下,欢腾一片。
50年后,他再一次登上天安门城楼,作为全国人民代表。
天安门前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天下一片安康。
他想,这应该就是安生想要看到的天下景象。
只是这山河远阔,人间烟火,无一是你,无一又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