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拆的信

在我上大学的时候,刚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很不适应。有一个学姐当时很照顾我,我们经常一起吃饭聊天。她当时应该是我第二第三要好的朋友。后来毕业了,我们就没再见过。直到有一天我正在工作中,传来了她的消息。柳瑜刚刚吃过午饭,正打算刷会视频,睡个午觉,好让下午的工作更有动力。这个时候一个电话打来,她起初并未在意,就挂断了。紧接着再次打来,她接了起来,得知了一个消息,自己以前的那位学姐去世了。毕业后不久,学姐意外患上了癌症,不久就去往了天国。得知这个消息以后,她向公司请了假,决定去参加那场葬礼。

中午的太阳格外刺眼。柳瑜走出公司的大门,看向太阳,不耐烦地从包里掏出伞,撑开伞,走向了最近的便利店。店内冷气扑面而来,她买了两瓶水。在这个炎热的季节,还是要多喝些水。从便利店买完水以后,她回到了家里,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翻来覆去却不知道要看些什么。此时此刻,她此时有些茫然,但也谈不上悲伤。这种感觉很奇妙。她订了张第二天早上的飞机票,随后吃了些东西就睡去。

起床后,发现航班已经晚点,但她似乎并未感到着急,从床上坐了一会以后决定开车前去。第一天行驶了近一半的路程,疲惫感如潮水般将她淹没。到了地方,她吃了碗泡面,就睡去了。醒了以后才发现,她居住的这个小镇是一个以养茶、种茶为生的小镇,这里的茶叶有一种独特的清香。尤其是在午后,自己吃点点心,泡杯热茶,看会剧,真是一种享受。买了包茶叶以后,她继续驾车前行。不知不觉已到下午,她今天几乎没吃东西。此时,街边一家卤肉店映入眼帘,她便走进了店里,吃了份卤肉饭。吃饭过程中她得知店主今年已经80多岁了,店主夫妻50多岁退休以后就开始经营这家店铺。此时此刻,柳瑜心想,自己到了这个年纪,是否也能如此幸福安闲呢?

用过餐食,她再次启程,车伴着引擎的轻响迅速发动起来。不知不觉,天色已悄然染上暮色。不经意间,她瞧见路边有个背着背包的少女。她摇下车窗,轻声问道:“天色不早了,你要去哪里,我带你一程吧?”许是少女年轻朝气的面容,让她想起往昔的自己,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柔软。少女打量她一番,或许是从她眼中看到了善意,并未推辞,坐上了车。

车内很安静,只有车载音响偶尔传出轻柔的音乐声。兴许是这美妙乐声,不经意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交谈中,她得知少女要去往一处湖边,那里距此足足有200公里。

夜色渐浓,奔波的两人有些疲惫。街边,一处就近的旅店映入眼帘。“今晚就住这里吧。”柳瑜说道。少女轻轻“嗯”了一声。

第二日清晨,柔和的光线透过车窗洒进车内。吃过早饭的两人坐在车里交谈着。柳瑜郑重地望向身旁的少女,提议道:“要不我直接送你到湖边吧?”少女轻轻摇了摇头,婉拒道:“不用了,我想自己走。”柳瑜点点头,说:“好,那你路上小心。”她站在车旁,目送着少女渐行渐远的身影。就在少女即将消失的时候,少女回过头来大声喊道:“你要加油哦!”

经历了一天的奔波以后,柳瑜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到了目的地以后,刚好是葬礼的时间,许多人都在那哭泣,但她好像并未多伤心。葬礼结束以后,学姐的母亲找到柳瑜,递给她了一箱东西。母亲告诉她:“这是她上学时期用过的东西,根据她的生前遗愿,我把这些给你。”柳瑜拿完东西以后,两个人就互相看着对方,没有人说话。就在母亲要离开的时候,柳瑜给了她一个拥抱。此时此刻,天空下起了大雨,所有人都跑到屋檐下或是房子里避雨。柳瑜看着窗面,雨水拍打着窗户。她突然有些想哭,但又哭不出来。

参加完葬礼,柳瑜驱车回家。连日的劳累让她疲惫不堪,将那堆装东西的箱子随意地扔到一旁,便沉沉睡去。

“妈妈,今天放学以后我想去游乐场。”一个孩子的声音传来。“好,放学了以后我带你去。”柳瑜说道。距离那场葬礼已经过去了十年,柳瑜已经结婚,有了自己的孩子。这段尘封的记忆也逐渐被遗忘。

一日,柳瑜在整理物件时,发现了那个箱子,往昔的故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并未过多想,只是随意翻看了几下。就在这时,一本日记本映入眼帘,里面记载着诸多故事。日记里写着,她小时候做蛋糕,误把辣椒粉当作抹茶粉放了进去,结果烤出的蛋糕辣得惊人。看到此处,柳瑜的脸上不自觉泛起一丝孩子般的笑意。再往下看,又写着初中时,学姐暗恋班级里一个叫苏沐的男生。随后,日记本里记录了许多高中、大学的点点滴滴,尤其是大学时期,不少内容都与柳瑜相关。柳瑜心中陡然生出一丝愧疚,原来自己在学姐心中有着如此重要的地位。当翻到日记本的末尾,里面满是病痛对学姐折磨的描述。柳瑜不禁心想,学姐生前定是承受了无尽的痛苦。看到最后一页,日期正是学姐生命的最后一天,上面写着:“我好想再见苏沐一面呀。”

今天是丈夫家的家族聚会,柳瑜跟着丈夫去参加。餐桌上,父亲公布了一个消息,出国6年的哥哥今天回国。在聚会上,哥哥介绍自己说名为苏沐。柳瑜突然心里一惊,难道是学姐日记本中的那个人吗?于是她小声对丈夫说道:“他是在哪里上的小学、初中啊?”丈夫小声回答,她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这对兄弟之间的关系这些年来一直都不怎么好,在饭桌上,不知怎么两人吵了起来。于是乎所有人都加入了这场争吵中。本该温情的家庭聚会陷入了争吵。或许是多年以来种种事情,积压的矛盾在今日如火山爆发。本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却如导火索,瞬间点燃了众人。柳瑜坐在一边看着,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柳瑜的丈夫也放下了狠话,说:“我们此生再不相见。”就在此刻,窗外乌云密布,狂风呼啸。丈夫神色复杂,轻轻握住柳瑜的手,带她离去。

聚会结束以后,柳瑜找到苏沐,说出了学姐的名字,问他:“你认识这个人吗?”苏沐回答道:“这名字有些耳熟,但我并不认识。”之后的日子里就像丈夫说的,他们往后真的没有再见面,几十年就这么过去了。

那个宁静午后,阳光透过窗户轻柔地洒在餐桌上,柳瑜正陪伴着儿子和女儿吃午饭。饭后,她陪同女儿去挑选衣服。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柳瑜接起电话与对方交谈,随后愣在了原地,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她努力稳了稳情绪,把事情简单地交代给儿女,声音有些颤抖地说:“你们的父亲已经是癌症晚期,恐时日无多。他许多年前就已经确诊了,但这些年里他一直隐瞒着我们,今天医院才通知我......”

丈夫的父亲、母亲以及哥哥和许多亲人都来看望他。这么多年之间的隔阂早已不在,但双方似乎都在赌着一口气,逐渐成了遗憾。丈夫虚弱无力地躺在床上,喃喃道:“如果我积极治疗,就不会有今天这样。如果我早点意识到家人的重要,也不会......”哥哥握着他的手,对他说:“你别说了,我很难过。”父亲诚恳的向他道了歉。柳瑜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她看到苏沐,又想起了学姐。此时此刻,心中一阵刺痛,柳瑜再也忍受不了这荒诞且残酷的一切,崩溃大哭。她不理解,为什么癌症要带走她一个又一个至亲与挚友!

在随后的几日,丈夫忽而对她说:“我想出去走一下。”儿女们纷纷劝阻,告知他医生不允许。柳瑜默不作声,过了好一会儿,她轻轻开口:“走吧,出去走一下吧。”二人互相依偎着,缓缓迈出了病房。医院外的小径旁,不知名的野花自在地绽放,微风轻拂,花瓣悠悠飘落。

柳瑜开着车,他们先是去了丈夫的小学,那里早已荒废,里面的老师也早已不在。他们没有过多停留,去往了中学,转了一圈,又去了高中。高中现在的校长曾经是丈夫最好的朋友,他们当年也是同学,但后来因为喜欢不同的球队这种事情闹掰了。丈夫的朋友得知了这件事,也很悲伤,两个人一起踢了场球,踢完之后,互相痛哭,拥抱着对方,一直对对方说着“对不起......”

之后呢他们又开车去往了丈夫小时候居住过的地方。他们敲响了隔壁邻居家的门,发现对方这些年并未搬走一直都在。这个时候,丈夫看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一位年事已高但打扮精致的姐姐,走到她身前对她说道:“姐姐,其实我这些年一直都很喜欢你,只是你大我15岁,我一直没告诉你。我害怕告诉你了,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但后来我搬家走了以后,我们也没有再见过面。”那人先是一愣然后看向了丈夫说:“快到晚上了,晚饭你想吃什么呀?一会儿我们边吃边聊。”餐桌上两人聊起了孩童时期的事情,丈夫感慨道:“那时候真幸福呀,只可惜,回不去了。”对方也说:“是呀时间过得太快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回过头来才发现我们年纪竟然这么大了。”丈夫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喜欢过我吗?”对方点点头。笑着说:“或许吧,我也不知道。”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过往的遗憾和此刻的悸动交织在了一起。柳瑜坐在旁边静静的看着他们对话。晚饭过后,她邀请柳瑜和她的丈夫在这里过夜。第二天清晨,柳瑜他们临走时,对方叫住他们,对他们说:“生命弥留之际,可以把遗憾述说出来也视为一种幸福呀!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随时来找我,如果还有时间的话。”互相告别以后,开始了新的行程。

两人坐在车里静静的看着对方,不知道说些什么。丈夫打破了长久的沉默,说:“我想自杀。”柳瑜微微一愣,随后轻声说道:“好。”二人开始商讨自杀的方式,话至一半,丈夫抬头望向窗外,愣了一会,随后语气里带着些许犹豫退缩:“我们还是回医院吧。”柳瑜静静地看了他一会,不合时宜地露出了一个孩童般玩味的笑容,说道:“好。”在人生最后的三个月里,他们的生活很难用开心或者痛苦去简单定义。即便多年过去,柳瑜依旧记得丈夫临终前牵着她的手,一脸不甘,但又幸福地看着她,人生,还真是充满遗憾呀。丈夫离去的那天,柳瑜将所有情绪深埋心底,只是静静站着,依旧没有哭。

时处11月,天空竟飘起了雪。葬礼上,柳瑜望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心中泛起一丝疑惑:这个季节也会下雪吗?葬礼进行得很快,结束之时,苏沐才匆匆赶来。这时,苏沐的妻子也随他一同走了过来。柳瑜心中微微一怔,恍惚间意识到,这么多年,自己竟从未见过苏沐的妻子。

在与苏沐妻子目光交汇的瞬间,她恍惚了,发现苏沐妻子和她的那位学姐长得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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