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跳舞了,那是一场颇为流行摇摆舞。
中场休憩之际,我不再犹豫,将心底想说的话和盘托出:“我的情况与美国公民不一样,你最好审慎考虑清楚。如果决定与我携手同行,未来可能会遇到很多麻烦。”
事实上,这麻烦究竟怎样,我也一无所知。只是凭直觉认为,约翰如果找一个美国女子,肯定比找我容易得多。原因有二,其一,可免去两地分隔、相思之苦;其二,在结婚手续办理等事宜上会简便很多。
约翰坦诚相告:“这些状况我尚未考虑,不瞒你说,对于跨国婚姻,我一无所知,我从来没谈过美国以外的女朋友,这对我来说,可是个新问题。”
他的回应如同一记警钟,让我幡然醒悟,我与他之间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切不可误判为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就像玛丽说的:“喜欢就大胆拿下。”事情不是我能随心所欲掌控的,就像人人垂涎的唐僧肉,虽美味诱人,可吃到嘴里可是太难了,白骨精都变了多少个来回也没能如愿呢。
我不禁问道:“我回国之后,咱们怎么保持联系呢?”
“我给你发邮件。”
“我很少用邮件了,那已经是过去式。”
“我给你打电话或者脸书上聊。”
“脸书不行,我们有防火长城。”
“哦,那怎么办?”他有点懵圈。
“我们用微信。”
“你帮我下载吧!我没用过。”
“我们用微信保持联系最方便,分享照片也容易。”我帮他下载了微信,又亲手教给他怎样使用,他学得很快,我松了一口气。
翌日,便是我启程的日子。窗外,洁白的雪花再度纷纷扬扬地飘落,宛如天女散花。
约翰来接我前往机场,我们小心翼翼地朝着他的座驾走去。雪地湿滑,我一个踉跄,险些滑倒,他眼疾手快,一把将我拽住,稳稳地靠在了车身上。
在这凛冽的寒冬,他那宽厚的大手传递出的温暖,就像冬天里的一把火,熊熊火焰温暖了我。
去机场的路上,树木一排排飞逝而过。
雪天路滑,虽然高速路上洒了盐,但是仍然危险湿滑。
约翰专心致志地开着车,收音机里放着一首熟悉的老歌,“月光朦胧的味道,我眼中的泪珠,乡村路,带我回家。”
我的眼睛突然湿润了。在人群中发现一个对的人,就像在苍凉的荒漠的绝地,惊喜地发现了一拳一脉泉流,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愉快和束缚,心旷神怡的感觉。其实,真正对他动心是我们俩看完音乐会之后,那天的月亮冒出来的时候特别圆,我即刻发现音乐可以让人特别有默契。
但是女人一旦陷入爱情,智商就变为负数,尽管年龄已经知天命了,但是,大脑仍沉浸在少女怀春中难以自拔,这是普遍现象,历史上无论是知性的张爱玲,还是睿智的玛格丽特杜拉斯,无一幸免。
因此,我告诫自己,不要因为荷尔蒙旺盛便幻想出一个白马王子,不要把光环套在他身上,好看的脸蛋不出大米,让他走进现实,接受一个普普通通的他。但是,我不走进他的生活,我怎么能能真正了解他呢?
想到这里,一抹酸涩的忧伤爬上心头,懊悔的情绪如潮水般将我淹没。我后悔极了,后悔当初没有答应他,在最后的一个星期与他朝夕相伴。也许,在那短暂而珍贵的时光里,我能透过生活的细枝,更清晰地看清他,看清我们之间是否真的契合。
我真是搞笑,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哎,”我不由自主地长叹了一口气。
“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心里有点难过。”我口是心非地回答。
言不由衷之际,我的更年期又开始闹腾了,潮热一阵阵莫名其妙地涌上来,就像刚出笼的紫薯似的。
转瞬之间,我们便抵达了机场。此刻,我的泪水已在眼眶中盈盈打转,几欲夺眶而出。
我抬头看他,竟惊讶地发现,他的双眼也红了。约翰蓝眼睛闪烁着水光,宛如海水漫入,这一幕令我惊愕不已,一时呆立原地,不知所措。
他缓缓走来,张开双臂,给了我一个深情而又满含离别意味的拥抱。然后,他转身离去。但是,仅仅走出几米远,他又猛地折返回来,轻轻捧起我的脸,在我的唇上落下深深一吻。这一吻,仿佛触动了泪囊的开关,我的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此时,那熟悉的旋律悄然响起:“我和你吻别,在无人的夜,让泪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