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记忆；古榕树下的梦（散文）
姚启超
工作在外，已有多年没回家乡了。
冬日的一天，我终于回到了久别的家乡。挑了个好天气，我和朋友们一行从贵州省贵阳市沿着沪昆高速公路，在贵州省安顺市关岭布依族苗族自治县岗乌站下站前行几公里，就来到老家贵州省安顺市关岭布依族苗族自治县岗乌镇中心村上甲布依古寨。这是一个布依族聚居古老的村寨，是一个有山有水有树、山清水秀的美丽村寨。
一
这是一个古树与古寨的世界。
老家贵州省关岭布依族苗族自治县岗乌镇上甲布依族自然寨是一个布依族古寨，安静的小村庄，100多户，山伸出两只手臂，古寨就安静地卧在山的臂弯里。房屋依山而建，顺势起屋，山与山之间，彼此的距离衍生了一片片树林。四季不会断流的一条山箐水顺势而下，沿途拐过几个弯，绕道进村看一看。
老家有很多榕树，乡亲们管她叫万年青，常年碧绿，犹如祖母绿，枝繁叶茂，树干挺拔，根系十分发达，有的纵横交错，非常漂亮。
村头到村脚S形排列着几棵榕树，最大的一棵离村庄最近，离我家更近，我就在那棵榕树下长大。外婆曾经对我们说：“这些万年青能保山不塌，保水长流，保人丁兴旺，你们要好好守护她。”
那是一棵怎样的榕树啊！茂密的树冠，如同撑开的绿茸茸的大伞，硕大的根须弯弯曲曲，树干要好几个汉子才能围抱过来，绿鸟儿似的叶片在柔和的夕阳映照下闪闪发光。
春天，鸟儿们三三两两地落在那棵大榕树上小憩，有的站在枝干上扯着喉咙欢快地鸣唱。小屁娃们则在榕树下嬉戏、玩耍，有的光着屁股藏在树根后躲猫猫、有的露着肚皮吊在枝丫上荡秋千、有的光着脚丫在树干上攀爬。
夏天，鸟儿成群结队地集拢来觅食。看着红珍珠般晶莹剔透的果实，连我们这群小孩儿也常常吞咽着口水。梦里轻盈地攀上树干或悄悄飞上枝头，尽情地品尝榕树的果实，甜在心里，一不小心就笑醒了，用手一掐大腿终究明白是怎么回事。老奶奶和小媳妇们三五成群地聚集在树荫下避暑，闲聊拉家常。
秋天，榕树的叶子绿得有些深蓝，显得更加妖艳，像一位成熟的女子，让人无限向往又可望不可及。雨后放晴，小松鼠掀起毛茸茸的大尾巴跳来跳去，不时有斑鸠、乌鸦、黑头翁等鸟雀飞来歇脚乘凉，偶尔飞来一只喜鹊向村里人报喜。晚上常常会有猞猁来树上树下寻找果实。村里人都把他们当朋友，小小的村庄因为有了他们而显得异常热闹。
冬天，大榕树随着寒冷的微风悄然褪下那早已厌倦的妆容，如美女梳头落下的长发或随手卸掉的发髻，偷偷用粉饼擦掉多余的胭脂。所有的这些都那么不经意，又那么轻松自如，甚至无法让你看清她所经历的这一系列变化，高大又不失温柔，粗壮又不臃肿，挺拔又不狂妄自大……一切都那么恰到好处，让人赏心悦目，心情舒畅。
上小学的时候，我常常在那棵榕树下想，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像榕树一样，不论经受多少风雨沧桑、烈日灼烤，都依然绿树成荫，让人羡慕让人向往。
古寨四周绿树环抱，古木参天，每一家屋前、屋后、屋旁，都有古榕树群树的相依，更有古榕树群树的庇护。
粗壮的古榕树群，黑褐色的裂纹更加显示了它的沧桑，虬根干裂如铁，裸露在地面上的部分面无表情，粗糙的树皮抵御了一年又一年的高原紫外线、干旱、践踏以及砍斫。你无法从它枯冷的外表下看到它内心洋溢着的生生不息的热情，从它伸向苍穹的巨大的手臂和枝头肥硕的叶芽你就可感知到它枝繁叶茂的信心和决心。
房屋也是有根的，房屋的根与树的根，在土里紧紧相握，树与房屋，像一对亲兄弟，相依相扶。树干的青灰色，与屋面的青灰色，有着美妙的默契。阳光投射在屋顶上，瓦面泛着质朴的光，树也在光的经纬里或静默，或摇曳。站在村庄的路上，抬头仰望，头顶上是一棵棵古榕树群古树的庇荫，以至于强烈的阳光只能透过叶片间隙射下一丝丝针芒；闭眼，只觉得树的气息生机勃勃，古寨安谧静寂。
上甲自然寨是一个布依族古寨，流传着许多土生土长的民族工艺、服饰和风俗，独特、典雅，为世界瞩目。但这并不是让世界瞩目的唯一特色，在其境内，还保存有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大榕树群，更是让人叹为观止，流连忘返。
二
“上甲”，布依语的意思是石山， 进入寨子首先看到的，是干净整洁的道路、白墙青瓦的民居，寨门口左侧有一块写着“上甲古榕树群”巨大石碑，郁郁葱葱的树木一下映入眼帘，屹立在广场中央的这颗大榕树是村寨里的“榕树王”，属于国家级保护树木，这颗古榕树也是村民心中的神树，起初，为了纪念依哥和榕妹的坚贞爱情，男女青年们在立秋时节祷告祝福。后来这个习俗流传下来，立秋成为了男女青年择偶的佳节，这颗古榕树也成为了他们心目中的媒神。
苍劲伟岸的古榕挺立村口，树的主干有力地指向苍穹，巨大的树冠呈漂亮的弧形向四面铺展，树叶绿的幽沉。行至树前，但见古老的榕树根系发达,部分露出地面的根伸出很远很远后又扎入土里，树身硕大粗壮，与平素所见树杆浑圆的大树不同，其树杆凹凹凸凸很不规则，深深的褶皱里可躲藏一二人，站在树荫下的我们显得格外渺少。这株屹立于山寨入口处的古榕树树高32.5米，冠幅44米，占地2000余平方米，胸径达5.75米，胸围22.5米，村民们说须17位壮汉畅开胸怀紧贴树身手拉手才能将其合围。2006年，北京林业大学专家组鉴定后确认该古榕树树龄己在2500年左右，为世界榕树之最。仰视枝茂叶盛、虬劲伟岸的古树，看着漫漫岁月留在它身上的沧桑，除了赞叹造物主的伟大、感谢一代又一代的布依人的精心呵扶给我们留下这宝贵遗产让你肃然起敬外，你会有一种深深的敬畏感。难能可贵的是，在这个布依村落，类似古榕树不是一株而是一群。
不大的广场，几乎多一半都在这颗古榕树的庇护之下了，平时这里也是村民举办大型活动和主要娱乐休闲场所，宽阔的树荫下有闲坐聊天的村民，有闲暇聊天的大人，嬉戏玩耍的孩子，还有慵懒瞌睡的狗狗，一切都是那么和谐温馨。广场左侧还建有一个非物质文化遗产陈列馆，展厅收集了布依族乐器、民族服饰、生产生活用具等进行展示。
随意闲走于村子中，上千年的古榕树随时有可能会出现在眼前，千姿百态的古树枝繁叶茂，古藤缠绕、古苔斑剥，或悬挂在崖壁将有力的枝叶伸向无垠的蓝天，或耸立于路旁，遮蔽着小路，让寨民少了日晒雨淋，或在石前屋后，和布依人家融为一幅山水画卷。蹲下来看着路边熟睡的狗狗，瞧瞧村民们的生活状态，抑或对着远处的山峦发呆，这些在这里都是那么享受。
古榕树，布依人尊称它为“神树”，被视为保佑一方的风水树。流传在很久远的年代，紧挨上甲的北盘江边有一叫依妹的漂亮女子，与英俊后生榕哥结成夫妻，过着幸福的生活。北盘江流至下游近南海的那一段称作珠江，好色奸诈的南海龙宫甲鱼宰相垂涎于依妹的美貌，欲霸占之。因遭到反抗，于是脑羞成怒，兴风作浪，水淹山乡，使得生灵涂碳。为了爱情也为了乡亲，榕哥和甲鱼宰相展开生死搏杀，对屹九九八十一天，最后，榕哥在高人指点下，觅得靛青撒于水中，甲鱼宰相视线被搅乱，又被靛青的特殊气味熏昏，功力顿失，无心恋战。为防止甲鱼逃窜，榕哥不敢有丝毫懈怠，死死踩着甲鱼精一同沉于水中。依妹担心榕哥，纵身跳入水中相助，身上的白色衣服被靛水染为青色。甲鱼宰相向上甲方向爬去，力竭身亡，洪水退去。榕哥怕甲鱼宰相复生，始终牢牢踩在甲鱼背上，时间长了双腿竟深陷甲壳不能拔出。榕哥的儿女们为了帮助父亲镇守甲鱼宰相，也都站在甲鱼背上，日久天长，竟化作一棵棵参天大树，依妹树下殉情，血肉之驱化为滴滴甘霖浇灌着大树。人们为了纪念榕哥一家，把这些树称为榕树，其中最大的一株就是榕哥，其余的都是他的儿女们。爱情的故事总是凄惋的，抗暴的义行总是悲壮的，唯此才能口口相传，长留人间。当你参观完古榕树群，依依不舍地离开，车行至上甲对面半山回首再望，上甲的地貌俨然一条甲鱼状。
三
“盘江小调”是关岭布依族苗族自治县布依族古老的演奏乐曲，从清朝时期就有了，祖祖辈辈都是通过口传心记传下来的。使用自制的月琴、二胡、箫筒、木叶四种乐器组合演奏。乐器制作就地取材，方便实用，音色独特。旋律清醇优美，乐声悠扬宛转，悦耳动听，是当地布依族男女老少表达情感、歌唱生活的演奏曲。
布依族妇女勤劳手巧，身上穿的衣服，从染布织布刺绣都是她们自己完成。 如果运气好，你还能遇到在阳光下染布、锤布、晒布的布依族妇女。一套完整的布依族妇女盛装主要包括头帕、上衣、围腰、腰带、短褶裙(甩裤)、裤子（有裤则无裙）、绣花鞋等大小6件套，制作技艺环节制作捻线、纺线、梳线、织布、织锦、染布、刺绣、制衣等一系列传统技艺环节。土布的制作是从山里采回蓝靛等植物，取叶子放入大桶中，加入清水浸泡数天，浸泡过的清水变成蓝色的染料，用一个大锅把水烧开，加入蓝靛染料，经过几次过滤之后放入大锅，将布匹放进去后翻煮一个小时左右，用石块压紧，然后挂在长竹竿上晾晒。染了色的布晒干之后，折叠起来，然后就用大木槌在门口的方形石板上用力的砸的布料，说是要将布捶打的有光亮。经过捶打后的布匹不仅是光亮，穿在身上长久不变形和发皱。甚至将布料捶打成百褶裙，穿上后裙子总是自然折叠的硬楞硬角的永远像是刚烫过似的，这些手工艺工序没有教材文字记载，而是全部靠手把手、口口相传传承下来。
村里的小道有很多不一样的植物和花果，砂仁果、无花果……以自然、肆意的状态生长着。
山村里鸡犬声声、磨声沉沉，云烟氤氲，来到这里，抛却心头纷扰，与热情淳朴的村民在古榕树下拉拉家常，都市的喧嚣，已然抛之九宵云外。
来了这里，那就放空自己，用当地人的状态去感受、去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