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就在天边即将吞没最后一缕余晖时,老者斜靠在门口的废墟旁,一手提着酒,一边嘟囔着:几间东倒西歪屋,一个南腔北调人。老者不觉陷入了沉思中,假如岁月似神偷,宁愿被偷走那最高光的五年时刻。
老者少年时就是闻名县乡的神童,只因行文不拘泥于八股文形制,奈何屡试不第。怀才就像怀孕,时间久了别人都能看出来。时光匆匆,白驹过隙,一晃放荡到三十七岁这年,因才名太盛、才气逼人,时任浙闽总督抗倭名士胡宗宪特别欣赏仰慕其才华,几次三番想让他在其身边做幕僚。这潘多拉魔盒一打开,便开了绍兴师爷之先河。
这时的徐渭陷入了两难,投靠胡宗宪吧,胡是严党,早晚要出事,不依附胡宗宪吧,一身才气何以施展,总不能一直四处帮闲吧,其实依附于严嵩的胡宗宪,何尝不是同样的无奈之举呢?委身于胡宗宪的徐渭自始放不下天生的桀骜不驯,他们以挚友相称,真正把彼此都当做朋友,别的属下幕僚见了胡宗宪吓得要死,大气也不敢出,不敢抬头相视。徐渭则嘻嘻哈哈,不拘于世之俗礼,与胡宗宪的友谊渐入佳境。徐渭亦不辜负胡的期许,在抗倭大业上出谋划策,屡出奇计,取得了抗倭的胜利。在《进白鹿表》中得到了嘉靖皇帝的无限赏识和满朝文武的交口称赞,更给胡宗宪带来了无上荣耀。《再进白鹿表》,更让徐渭的才情臻于化境、炉火纯青,让举世文人、朝野上下对这位旷世奇才顶礼膜拜。胡宗宪也毫不吝啬,又给买房又给置地还给娶媳妇,这样的好事哪儿找。此时的徐渭应该是高处不胜寒,巅峰寂寞、快意人生。
然而好景不长,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愤懑的日子却是漫步的。随着严嵩的倒台,胡宗宪也被构陷下了大狱,做为胡的幕僚,徐渭也得到了命运的审判。可以说徐渭的一生是肆意妄为的一生,是任性而为的一生,更是极其精彩的一生。他对自己有最精准的评价:半生落魄已成翁,独立书斋啸晚风。笔底明珠无处卖,闲抛闲掷野藤中。自号青藤,他对自己的艺术成就排序为:吾书第一、诗第二、文第三、画第四。他最看轻的画,开创了中国大写意画派,对后世的八大山人、郑板桥、吴昌硕、齐白石等影响深远,他的画让后世的大师们望尘莫及、奉若至宝。“青藤画中圣,书法逾鲁公”实至名归。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徐渭用自己放浪形骸的一生诠释了卓尔不群,真情演绎了不老的青藤人生。假如时光可以倒流,他一定想回到被岁月偷走的那五年时光。然而时间是最公正公平的,青藤生已五百载,至今依然熠熠生辉、粲溢今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