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读者,假若没有什么很虔诚的宗教信仰,又对心理描写和说教语言不适应。《红字》这本小说大概不是一本好读的书,我翻这本书大概只有三遍,只是大致懂了故事的剧情,产生一点说不上高级的感悟,权且记下。
故事的情节说起来很简单,现代人也很熟悉:在仍受到清教徒保守思想控制的新英格兰地区(即美国独立前的殖民地),一个年轻美丽的姑娘海丝特·白兰嫁给了自己并不喜欢的医生齐灵渥斯。在得知其丈夫葬身大海的消息后,她与另一位才貌双全又德高望重的年轻牧师丁梅斯代尔产生了爱情并有了爱情结晶。但这种行为在当时的世俗规范中是不齿的,虽然他最终免于绞刑,仍然被迫戴上红字“A”(象征偷情),因此也不得不忍受世俗的嘲笑和侮辱。小说的情节就在她,她女儿,她丈夫和她情人这四个角色的遭遇中展开了。
既然小说的名字叫做《红字》,那故事的主人公应该是那位女性海丝特·白兰。以现代概念来看,她确实是一个悲惨的女性:没有婚姻自由,追求爱情不得,最后被当成“牌坊”忍受几乎一辈子的屈辱。从一方面,海丝特·白兰是一个坚韧不屈的女英雄:在牧师声称只要“认罪”就可以免于羞辱时,她拒绝了;在别人想把她的女儿驯化为“好基督徒”时,她拒绝了社会的“援助”。面对保守宗教和父权思想氛围浓厚的社会,她先是不卑不亢,最后甚至以“红字”作为自己的象征,赢得了绝大多数人的同情乃至尊敬。在故事最后,自己的情人自绞的时候,她不惧众人的异样眼光,不怕自己忍气吞声获得的社会地位被破坏,站出来表达了自己对情人的赞美和爱情。但另一方面,海丝特并不是我们现代人喜爱的“黑化逆袭”的女性形象:她内心中依然残余着很强的宗教保守思想和对男性的依赖:比如她把自己不服管教的女儿看成“红字”本身;在故事后期自己的情人袒露真心时,也很明显表现出想和情人组成正式家庭并远走高飞的想法。作者对女主角这样的描写,兴许是因为历史的局限,或许还有作者本人的某些想法。
海丝特与情人的女儿:珠儿,被赋予了一种反宗教耻辱与贴合人性的真挚爱情的双重矛盾于一体。一方面,她是一个天真可爱的,如同天使般的活力少女,她身上没有清教徒那种自制和死气沉沉。相反的,她有一种超越年龄甚至超越时代的勇气,她不会主动接触清教思想浓厚的社会,但也不会容忍他人侵犯或攻击自己和母亲。但她也有顽劣的一面,拥有一种不顾一切社会束缚的野性,在故事中她要么就在玩耍,要么就会说出一些“预言式”的,揭穿成人不敢言说的真相的话语。因此在我看来,作者霍桑并不是在描写孩子,而是在描写他心目中的一种“神圣人类”的形象,但这样的形象的塑造又注定会让珠儿却是一般孩童应该有的恶劣本性,某种程度上也是其宗教理想不可实现的体现。
如果说作品中的女性是“受摧残的玫瑰”,那男性角色就是玫瑰地下那并不怎么雅观但又实实在在存在的泥土。海丝特的丈夫齐灵渥斯是一个饱读藏书,艺术精湛的医生。但他的心灵连同外貌都是扭曲畸形的。表面上他有一种清教徒的克制和沉静,但内心中确实容不得自己的“所有物”被侵占。他报复海丝特的方式不是伤害她或者她与情人的孩子。而是采取了一种更加隐秘而邪恶的方式:伪装成自己妻子情人丁梅斯代尔的好友,表面上为他治疗身心,实际上确实不断打探对方内心的阴暗面,试图通过精神迫害和折磨打垮他。霍桑是一个宗教思想很强的作者,于是在故事中,齐灵渥斯的外貌也随着他内心的复仇欲望而变得越来越丑陋衰老,仿佛宗教隐喻中的恶魔。他的内心没有对妻子的爱或者对生命的同情,只是想着报复一切让自己受伤的人。在丁梅斯代尔最后走上绞刑架死去后,他却没有因为复仇成功而快乐,相反的,因为他内心中没有爱,没有同情心,他失去了生活的养分和动力,不到一年就死去了。齐灵渥斯的形象无疑是作者所处时代的集清教徒思想与强烈父权风格的男性的生动体现,而这个角色最后的结局可能也暗含了作者对两种思想的看法。
丁梅斯代尔,海丝特的情人,也不是什么“伟光正”的角色。在故事中我们看到,在看到自己妻儿受辱的时候,他没有勇气站出来。他无法背叛自己信仰中不合理的教规教条,也不敢面对公众的谴责和谩骂。甚至在故事后半段,当他有机会和海丝特独处的时候,他没有展现出作为一个男性应有的担当和决断:他不仅不敢隐姓埋名远走他乡,还表现出对自己女儿“野性”一面的排斥。这当然不是说他是一个懦弱的人,只是他的良知和勇气被宗教抹杀了,他痛苦的时候不会想着着眼现实,而是投向宗教和肉体自残来消解痛苦。故事最后,丁梅斯代尔终于在公众眼前揭露了自己在“牧师”这层皮囊下作为“男人”犯下的错误。在绞刑架上展现出胸口的“红字”。这一幕花费大量笔墨描绘的场景,在霍桑看来可能是一种宗教意味上的救赎,在现代人看来可能就不是这样了。
看到这里,大家可能看到我忍不住对这部作品做出很多不怎么好看的评论。一方面我要承认我所处的生长环境和作者创作时的历史环境相差甚远。但另一方面,我又觉得这部作品的“不新不旧”的立意让我很难不带尴尬地看这部作品:这本书的前言《海关》,作者霍桑试图以现实世界作为引子,强调小说故事的真实性,但同时小说中又有大量“旁白音”,使得读者很容易觉得这则故事是戏剧而非现实故事。作者一方面隐隐约约在讽刺攻击父权主义和清教徒保守思想,但大量的独白又在进行宗教意味很浓厚的说教和感叹。作者一方面想要表现出不同思想,不同立场角色的成长过程和最终宿命,但故事中真正的戏剧冲突却少之又少,很多时候感觉角色们只是在各说各话,故事的发展像是“命中注定”一般。以我浅薄的看法,作者可能是想通过小说宣扬一种崇尚“中和宗教”——既自然和宗教意识兼备,教条和人性互不冲突的未来世界。但过去和现在告诉我们,这样的理想恐怕永远只是理想。
国内的《红字》译本,貌似风评都不算好。我本人看了苏版译本,也是一头雾水。如果有条件的话,建议还是读英语原版。本文只是作为读者而不是研究者的身份所写成的,如果有不足或者理解错误,还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