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大学校园里，充满才气的男子身边总是不乏追求者。父亲的那位室友便是如此。二年级的时候，室友与他众多追求者中的一名女子确立了男女朋友的关系。那位女子性格爽快，爱穿一身红裙，颇有些弗朗明哥女郎的味道。自从室友有了女友之后，与父亲在一起读书的时间便少了很多，父亲又回到了一个人上课去图书馆的日子。但没过几天，室友找父亲去学校门口的小餐馆喝酒，说自己爱情事业受到了打击。父亲知道这是分手了。问了问原因，交往之前的爽快活泼之后变成了粗枝大叶不够细心，之前的快人快语变成了口无遮拦，交往前的一切优点都变成了缺点，与女友在一起室友总是觉得烦躁，不如跟父亲一起读鲁迅来的自在。最后室友实在忍受不了，提出了分手。
看着一直借酒浇愁的室友，父亲无法解释心中挥之不去的轻松感和愉悦感，明明室友如此伤怀。室友最终倒在桌上，眼角的泪痣因为酒精也有些泛红，父亲魔怔似的忍不住伸手想要抚摸那颗泪痣，手刚碰到脸颊，却又缓缓收回。父亲突然明白，明白这几天的心不在焉来自哪里，明白从小对着各种女孩为什么从来不感兴趣，明白得知室友分手后的轻松和愉悦是为何。这种心情，是爱恋。
那天之后，父亲再也无法坦荡面对室友，与之对话时躲闪的目光暴露了父亲的心思，室友见不得父亲畏畏缩缩的模样，大发一通脾气后甩袖而去。父亲藏着心思，不敢主动再靠近室友，就只好任凭关系冷却。但两人虽然表面上关系破裂，私下里对彼此的关心从未停止。外面下了大雨，父亲急忙回到宿舍却发现晾在外面的衣服已经叠好放在床上，室友爱赖床，食堂一去晚就卖完的豆浆一向是父亲一次两杯的买回来，这段时间室友的豆浆也一如既往地出现在桌上。两人保持着一种只可意会的默契，默默关心着对方。
没过多久，父亲学院的一位学生在学校门口遭遇车祸，碰巧这位学生也是张姓，父亲听说这个消息，甚至来不及仔细问了名字，只问了医院就连大衣也没穿冲了出去。到了医院看到室友正在冷静地指挥学生办理手续，联系学生家属。父亲一个脱力靠着墙壁坐到了医院的地上，一边控制着微微发抖的双手一边大口喘着粗气。看到室友没事，父亲本想休息一下就离开，不料被室友看到自己，父亲不会说谎，只得直说误以为室友出事，才急忙跑来。室友听了以后沉默良久，看到父亲单薄的毛衣，和冻得通红的双手，一把扯过用自己的双手捂暖。父亲曾在中学做的电流实验中感受过电流在身体里的流动，但他觉得跟现在手上的电流相比，那根本不算什么。室友用力地与父亲拥抱，而我的父亲此时却怔在原地，什么也听不见，除了自己喧闹的心跳，“咚 咚 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