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那些都是很久远的事了

她的名字叫姜醒，他爱叫她醒醒。

碰了碰杯，两杯啤酒下肚。

许巍放下酒杯，他说：“醒醒，我要结婚了。”

姜醒一动不动，看着窗外，“哦”了一声，就当是回应。

兴许是酒精的后劲上来，望着的那扇窗玻璃突然像老电视的雪花屏幕。

然后她的记忆回到了很多年前家门口桃花漾开的时候。

她和许巍，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大部分时间都是他说，她沉默地听着。

记忆里的画面一帧帧地铺开，上学路上和许巍在路边买冒着热气的豆浆，回家路上坐在许巍自行车后座上划过一个又一个长坡的傍晚......

今天晚上月亮很亮，没有星星 。

姜醒回过神，才发现那已经是过去很久的事了。

他揉了揉她的短发，说:“我们醒醒还是长发好看”，

可他不知道，那是她按照许巍前女友的发型剪的。

她以为他会喜欢的。

  (贰)“你才喜欢姜醒”

姜醒并不是天生的胖女孩。

但偶尔想想，那段纤瘦的日子确实已经离自己好远好远了。

炸鸡，薯片，面包，汉堡，一个劲地胡吃海喝。

还因为姜爸爸烧的一手好菜，她每顿都要吃两碗米饭，家人那时只一个劲的夸“我们醒醒胖乎乎的真可爱。”

而当胖胖呼呼的姜醒意识到自己需要减肥时，已经瘦不下去了。

胖女孩进入了青春期就没人喜欢了，姜醒没有朋友。

班里的男生插科打诨的时候，总会有人没心没肺地喊出那句“谁都不许迟到！迟到了谁就喜欢姜醒！”

也不会缺少回应的那个“你才喜欢姜醒呢，你们全宿舍都喜欢姜醒！”

刻薄地挖苦，也没有人帮她，她一个人站在窗边的角落里。

坐她旁边许巍突然站起身:“有意思吗？你们有完没完!”

那天的天气很好，他逆着光，皮肤是小麦色的，露出一口白牙，对她说:“别理他们。”

那一天，那个人，那句话，她一记就是好多年。

   (叁)长岛冰茶

姜醒开始和许巍熟稔。

她每天早上提醒他背诵老师上课要抽查的课文；

下课就把自己工工整整的笔记借给他看，笔记还特意为了他用各种颜色的笔标注着重点。

他睡觉被老师叫起回答问题，她悄悄递过去答案。老师发现后，让他们到走廊罚站。

她委屈巴巴掉眼泪，他却挑着浓眉笑着说，“姜醒，我们这算同甘共苦了吧？”

高考后，许巍考上了南方一所二本的学校。

她不顾爸妈的反对也填了一所和他同城的学校。

她都算好了，只要三站的公交就可以到他那。

上了大学，她默默地看着他身边换了一个又一个的女朋友，许巍总是会搂着她向她们介绍:“这是我哥们儿，醒醒。”

许巍和一个在一起很久的女孩分手后，他们一起在江边吹风，轧马路，喝着长岛冰茶。

后来啊，他身边都再没有出现别的女生。

姜醒明白，他用了心。

口腔中弥漫着的长岛冰茶的涩意，像那些止于唇齿岁月的爱。

(肆) 他说“醒醒，我们试一试吧”

姜醒二十五岁那年，在电视台找了份工作。

她开始变得忙了起来，他们许久没有见面。

再次见到许巍，是在医院。

他大半夜喝得胃出血——为了那个叫宋意的女孩。

她什么都没有问，请了个假就过来照顾他。

她绕过大半个城区去买他喜欢的皮蛋瘦肉粥，晚上就在床位旁打了个地铺。

半夜里姜醒起身，看向许巍。

他突然睁开眼，正好四目相对。

这些年来第一次，他如此认真地端详她。

他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他说“醒醒，我们试试吧。”

(伍)倦鸟知还

那年姜醒听了一场韦礼安的演唱会，她只记得那首《知道》里唱的那句：“她比我多了什么让你愿意耐心等候……”

姜醒给许巍打了个电话，没有接通。

她一边唱一边流眼泪。

第二天傍晚，他约了许巍一起去散步。

没有几个人的海边，落日依旧美的不像话。

姜醒心想，浪费了落日。

她和他并肩走着，一直到星满天。

姜醒将公寓的钥匙递给他，说：“许巍，我们分手吧。”

他没有说话，他的手圈住她的手腕。

“放手吧，许巍。”

姜醒静静地看着他，“其实你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

一阵风吹过，地上的落叶沙沙的响。

姜醒好像有那么一瞬间在许巍的脸上看到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他淡淡地说了声“好”。

她是那样的了解他，他只是习惯了她爱他，而他对姜醒，有感动，有同情，有努力磨合，但是没有爱。

但她只是想努力地尝试一次，就像小时候为了养那只猫用不吃饭换得爸妈的妥协。

他不爱她，她一直都知道，清醒地知道。

她知道爱不是这样。

 (陆)路的尽头

 “大家好，我是将醒。窗外正飘着雨，让我想起了第一次来到这座城。”

她曾经那么努力地去到他在的城市，用尽全力地帮他做好他想做的每一件事。

是喜欢吗？还是，比喜欢更多更多的爱。

姜醒突然想起，好多年前的一个傍晚，她去找许巍的路上。

下雨了，她没有带伞，冰冷的雨打在她的脸上，一旁林立的树木一眼看不到头，仿佛永无止境。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苍凉，她执意离开家人，孤身来到这么远的城市，可她却不知道她选的路会通向哪里。

然后，就在这条路的尽头，她看到了许巍和宋意。

她看见他用双臂抻开外套举起来，罩在宋意头顶上。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宋意。

即便是狼狈的下雨天，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宋意还是很美，在她身边的男生笑得明晃晃，好似拥有了全世界。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刘海被雨打湿，贴在姜醒的脸上，她在石阶上站了好久好久。

   (柒)走出他的十七岁

风吹起窗帘，像小孩子鼓起嘴巴吹起的泡泡，客厅里开着电视剧，电视剧里的人说：命中无时莫强求。

是啊，她苦笑着，谁不知道呢。

但那时的她，唯一不肯妥协的一件事，就是他。

姜醒将头伸出窗外，这一夜的星星很亮。

姜醒离开的时候，许巍送她到机场。

飞机起飞前，姜醒问了许巍一个问题。

她问：“你有后悔过，来到这所城市吗？”

他愣了一下，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摇头：“没有。”

姜醒点点头，然后笑着同他说再见。

她的答案和她一样，她要离开了，但是她不后悔她来了。

一转身，她终于走出了他的十七岁。

她对自己说：大步走，前路一片光明。

终是应了她的名字，姜醒，醒醒。

END

文| 西西里的太阳

改| 草莓味的水

封面 |图源网络（侵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