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儿子报名了一个私立小学。周六下午面试。
周六早上去放风筝，儿子在草地上摸爬滚打，刚换的衣服惨不忍睹。为了不影响下午的面试，我们又回到家里，给儿子从头到脚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我跟媳妇当然也不敢怠慢，收拾打扮一番才出了门。因为我穿了周末常穿的一身休闲装，还被媳妇报怨了几句，说是不够正式。
儿子之事无小事啊！
提前二十分钟到了报名处。房间里早已挤满了人。除了三四十个跟儿子差不多年纪的小朋友，还有他们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七大姑八大姨。孩子们的打闹声，大人们的摆谈声，响成一片。
填好表交给老师。儿子被编入桃子组，衣服上贴着大大的“10”号，跟其他小朋友排起了队伍。准备进校了。
我忽然有点担心。这是一个全新的环境，老师、同学、校园，对儿子来说都是陌生的，他会不会没有安全感，会不会手足无措？我紧张的盯住他。儿子正跟排在他前边的“9”号同学聊着什么，神情如常。我拉着媳妇往前挤了挤，让儿子一扭头就能看到我们，我想这样他就会放松点。媳妇笑了，对我说：“别紧张，儿子没有问题的。”哦，原来紧张的那人，是我。
老师宣布了今天的面试流程。先是带领孩子和家长参观校园，然后给孩子们上一场模拟课，接下来进行测试，最后一对一面谈。
听到可以跟儿子一起进校参观，我松了口气。看来我今天确实有些过度紧张了。
校园的中央是一个人工湖泊。湖里有四只黑天鹅。孩子们兴奋得睁大眼睛，指指点点，搜寻着天鹅的踪迹。春日阳光明亮煦暖，湖水碧绿，波光粼粼，一只皮划艇在水面上箭一般飞快掠过。绕湖是一条宽阔的绿道，供学生们晨跑。湖的四周分布着一幢幢小楼，五六层高，一色美式建筑，是教室、寝室和食堂。楼与楼之间，分散着羽毛球场、篮球场、网球场和足球场。孩子们很新奇，人在队列中，眼睛四下张望。刚才还整整齐齐的队伍，现在已经零零散散。
宿舍里有四架上下床。孩子们高兴得在梯子上爬上爬下，争着要在床上躺上一躺。每间宿舍都有单独的卫生间、浴室。每个孩子都可以有一个小柜子，用来放置自己的东西。
来到教室。现在的教室可比我们以前读书时的好上太多了。黑板分层、可移动，有电子屏幕可播放视频。每个孩子有独立书柜。桌椅可升降，以适应不同身高的孩子。
今天参加面试的孩子被分成了三组，分别进行一堂模拟课。孩子们在教室前排坐好，我们则坐在后面观摩。
老师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一开口，一长串英文就蹦了出来，一边说还一边望向孩子们，双手挥舞示意孩子们跟她互动起来。我大吃一惊。我完全没有想到，学龄前儿童的入学面试会是这样一幕场景；我原本以为就是看图说话，做做十位数以内的加减法之类的。但是更让我大跌眼镜的还在后面：孩子们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纷纷操作稚气的英文跟着老师对话了起来。虽然对话简单，发音也不尽准确，但看得出来，除了两三个孩子完全懵懂之外，绝大多数孩子都是进行过基本的英语启蒙的。这个场景震撼到了我。儿子三岁起，媳妇就给他报名了每周两节英语对话课，雷打不动，坚持至今。英语课是外教一对一授课，花费不菲。我一直不以为然。这时，媳妇转头瞥了我一眼，意思是说：“怎么样，知道我让儿子学英语是正确的吧！”我赶紧竖个大拇指，轻声对她说：“老婆英明，高瞻远瞩、算无遗策。”
儿子坐在第一排，两条手臂叠在胸前，规规矩矩地放在桌上，嘴里大声念着单词——十足一个乖乖学生。而桌下，他的两腿却一摇一晃着，暴露出他仍是一个好动的顽童，注意力很难百分百集中。我突然有些感慨，此时此刻，儿子无忧无虑、快乐天真的童年到恐怕已经所剩无几。从此以后，他不得不站到了起跑线上，开始人生的竞跑和追逐。
模拟课后，家长们全部被带到了另外的教室，孩子们则要接受入学测试。
我跟媳妇刚一坐定，一张卷子就传到了我们面前……接受测试的不仅是孩子，还有我们！测试有填空、选择、还有阐述，主要看家长的文化水平还以对于教育的理解。交完卷后，老师向我们介绍孩子们的课程安排。我们听得很专心。现在的教育跟我们以前的差别挺大。虽然书本学习毫无意外地排在主要位置，但每天有三个时段共一个半小时的课外阅读时间，以及每天一个半小时的体育活动。此外，还有各种课外兴趣小组，如园艺、围棋、科普、编程、拉丁舞、球类、国学、天文等等，每个孩子可以选择加入其中两个。我跟媳妇不时交流一下，对学校的课程设置及教育理念颇为满意。
回到儿子所在教室。孩子们的测试已经完成。我跟媳妇被叫到一旁，老师要一对一地跟我们交换意见。老师拿出儿子的测试卷子，给我们看测试情况。儿子的学习能力是不错的，十多道题仅错了一道，专注力、理解力都很好，一个个数字和汉字都写得规矩整齐。儿子在我面前是一番淘气娇憨模样；在学校里，他的表现其实超出我的期望。
结束面试，一家三口沿着湖边绿道向学校外走去。此时太阳已经偏西，初春阳光笼罩下，有淡淡凉意。杨柳垂下悠闲的丝绦，梨树枝上压满大片大片雪白花朵。湖中的黑天鹅聚在了一起，觅食戏水，不时挥舞翅膀、昂首嘎鸣。儿子跑来跑去，去码头上看天鹅的家，去沙坑里玩沙，去足球场上看大哥哥们踢球，额头上渗出了汗珠，小脸蛋变得绯红。
我突然想起一句话：“孩子是一张白纸。”现在的儿子，就是这样一张白纸，有着人之初的天真、纯洁、聪颖。随着年岁渐长，生活会在这张白纸上涂满各式各样的色彩，我当然希望是蓬勃的红色、阳光的橙色、悦目的绿色、深邃的蓝色，不要有幽暗的黑色、暧昧的灰色……但是孩子的将来并不完全由我们掌控，人性也不会简单得非黑即白。这个世界要在他面前渐次展开，他会逐渐树立起属于他个人的人生观、世界观。他将渐渐疏离他的父母，去接触更宽广的天地，成长，成熟，直到完全独立生活。我们曾经沿着这条道路走来，儿子也不例外。这个世界历来如此这般，生生不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