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爷本是村里一个靠天吃饭的老农民。那时他还不是孙老爷，因着胆小人憨，别人都管他叫孙窝囊。孙窝囊的老婆也是个几巴掌打不出屁的。这夫妻俩本是村里数一数二的穷户。可因为欠了村里宋癞子的一袋米而被迫跟着宋癞子偷偷种起了罂粟。之所以要偷偷，是因为官府不允许民间私种罂粟。被抓到，轻则做大牢，重则掉脑袋。孙窝囊一开始不敢，可又得罪不起宋癞子，只好就范。谁知一来二去，孙窝囊竟开了窍，私下里卖了些罂粟给别人做土烟，得了好处后一发不可收拾。于是拿银子和宋癞子做了了断，开始自己干起来，日子长了，竟也渐渐地攒下了些家当。于是孙窝囊和老婆决定换一种活法。第一件事就是不再允许别人喊他们孙窝囊以及孙窝囊他婆姨，而是要求别人喊他们孙老爷和孙太太。
听着别人改了称呼，孙老爷和孙太太心满意足。可是很快他们发现一个问题，作为老爷和太太，没有家仆怎么行？于是孙老爷亲自到人市上买家仆去。
到了人市，孙老爷放眼一看，卖丫头卖小子的还真不少。人伢子们一看孙老爷这模样，就知道是来买人的，便立刻呼啦啦围上来一大群。一个人伢子推搡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丫头，冲孙老爷喊道：“瞧瞧我这丫头，人多水灵，给太太端个茶倒个水没问题。您要看着喜欢，收了房也不亏……”孙老爷瞅瞅那丫头，模样是不错，而且人单单薄薄，估摸着饭量不大，倒是好养活。正寻思着，另一个人伢子又推过来一个小子，嚷嚷着：“嗨！这位老爷哪看得上你那小丫头片子啊，大老爷要纳妾也得挑好人家的不是？您看我这小子，能吃苦着呐！犁起地来能抵半头牛……”孙老爷摇摇头，嘟囔着：“我要买的是家仆……”“家仆啊，那你挑我这丫头准没错，心灵手巧，能说会道，除了伺候您还能陪您唠嗑儿呐……”“光唠嗑儿顶个屁用！这位老爷您看我这丫头，这丫头还识字呐！别说伺候人，您要需要写写算算，这丫头都能替您做……”孙老爷从来没被这么众星捧月过，一时间头有点晕乎，竟看着这个也好，那个也好，一问价钱，有要十文钱的，有要八文钱的。孙老爷心里正盘算着，忽然见村里的万老二也拉着个半大小子站在人群外。万老二有个外号叫“万事通”，村里谁家要说媒，谁家要租房，谁家要买个什么稀罕物，找他准没错。万老二站在人群外看了半天，这才上前把孙老爷拉了出来，轻声说：“孙窝……孙老爷，你要买家仆，怎么不找我呢？我这里呀，有最适合您的家仆呀！”“哦，最适合我的？”“对呀，您别看那些丫头小子会干这会干那，可是并不适合您啊！您再看我这个，简直就是给您准备的！”“哦？怎么说？”“我这小子啊，又聋又哑，还不识字。可是力气有的是，能吃苦耐劳……”孙老爷听到这儿立刻打断万老二的话，说：“等等，这又聋又哑怎么当家仆啊？”“您别急啊，您想想，您家是做什么营生的？要是有那能说会道的跟别人随便说道点儿什么……”“我懂了！行，就他了！你这个要多少文？”万老二竖起一根手指头，孙老爷心里又惊又喜：“一文？”“不，一两银子！”“啊？你这不是讹人吗？又聋又哑还一两银子！”“嘿！就是因为他有嘴不会说，有耳不能听，我才卖这个价呢！你买不买？你要不买我可带他走了，想买他这样的大老爷多着呢……”“哎哎哎，别走！好！一两就一两！”孙老爷咬了咬牙，买下人带着回家了。
是夜，孙老爷家不幸走水。守在卧房外面的家仆什么都没听到，等发现时也什么都说不出来。来不及冲进屋子救起孙老爷和孙太太，便独自逃出了火海。那孙老爷和孙太太便在睡梦中共赴了黄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