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鱓(1686——1760),字宗扬,号复堂、懊道人,江苏兴化人。李鱓出身世家,康熙五十年(1711)中举,少年得志,又有家世背景,似乎仕途有望。然而,李鱓一生在仕宦途中,却历遭坎坷。
清代皇帝喜爱书画,官员因书画得宠或士子因书画入宫的先例早已有之。不过,对于画画,李鱓的原则是“以画为娱则高”,“以画为业则陋”,画画只能是进仕的辅助手段。所以,他虽然向往以画谋取仕途顺便,却从未放弃自己的艺术追求和对个人风格的坚守。
康熙五十二年,客居京城时,李鱓因为在口外向皇帝献诗画称旨,得入内廷,着“南书房行走”。“南书房”这个地方,在字面上看,是个读书处,事实上是皇城里的皇城,中枢内的中枢,是皇帝亲信的秘书班子,智囊团聚会之所。从南书房出来的人,往往炙手可热。
南书房要有书房的特色,往往每日要有文臣为圣上解经,也往往有文士为圣上做诗作画。一个普通举子,能够以画侍于宫廷,出入大内,真可谓风光无限。也许,耳顺之年的君主高兴,因画及人,破格擢拔,李鱓便从此平步青云。其族弟李光国日后回忆说,当日族人希望于李鱓的,不是求“画显”,而求的是“画贵”。以画求贵是族人的想法,也未必不是李鱓的想法。
看了李鱓的画,康熙表示“李鱓花卉去得”,还交代由蒋廷锡教习,“南书房行走”。这时候的李鱓真是欣喜若狂,“尔性何灵异,喜上最高枝。探得春消息,报与主人知”。恨不得让天下人,包括李氏的列祖列宗都知道这件喜事:29岁的李鱓,上了“最高枝”,在“南书房行走”了。
这个阶段,李鱓治印时很得意地用上了一个“臣”字:“臣鱓之印”,“臣非老画师”。像李鱓这样的身份,能够和圣上直接说话的机会是不会很多的,把心事刻在印上让圣上知道也是一种艺术。“臣非老画师”的内涵可以有三种理解:一、非老画师,自谦也;二、非老画师,画艺尚且如此,自得也;三、终老画坛,非己愿也。
考察现在所见的种种题款,以及日后他人的叙述,寓意以第三种成份居多。李鱓的可爱处在一个“露”字;导致李鱓命运的可悲处,也在一个“露”字。刻给皇帝看的这方图章实在“露”得可以。
李鱓在“南书房行走”从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到五十七年(1718年),大约五年的时间。在这样长的时间出入宫廷,随侍五年左右,有举人的身价,又有才艺如此,谋个美差,按常理不是没可能的。
但实际情形是怎样的呢?开始他是“书画名动公卿”,后来却“才雄颇为世所忌,口虽赞叹心不然”(李鱓的知己郑板桥语)。声名日重的他却受到许多人的非议,最后以“画风放逸”见逐。他的命运突然转折,一场宫廷求仕的美梦化为泡影,李鱓从“最高枝”重新落入了尘埃。
原来,李鱓本是画山水的,进宫后,康熙皇帝指令他跟“正宗”派花鸟画家蒋廷锡学习花卉。李鱓不以学蒋廷锡为满足,又向高其佩学习,后受石涛笔意启发,以破笔泼墨作画,风格大变。突破了“正宗”派所规定的框框,成为一位颇得宫廷器重的画师,名声也日益扩大。但却遭到一批摹古画师的极力排斥,终以所谓抗拒规定题材的罪名被解职。
乾隆二年(1737),李鱓终于得了个临淄县令,一年多又改署滕县,也不过年余时间,做地方官屡不得意。他的文人理想和追求只落得个“两革科名一贬官”的下场。进士又考不中,仕途无望,晚年终于感到为官已老,萌生了“卖画不为官”的出世念头,来到更适合他个性发展的扬州谋生。
李鱓的花鸟画,风格接近徐渭、八大,到扬州后又学石涛,用破笔泼墨作画。他的画笔底纵横,又擅长用水,故画面淋漓酣畅、清新动人。他的书法与个性一样,不拘于规矩,且古朴而有金石之气,预示了金石考据崛起的时代风尚。
在扬州八怪中,李鳝是受到清末批评家猛烈批评的一位,主要指责他脱离传统,笔墨缺乏蕴藉含蓄,有"霸悍之气"、"失之于犷"等。当然,如今这些批判已经失去意义。李鱓那毫不媚俗的一生实在令人感动。
纵观李鳝一生的创作,这是一位富有独创才能的画家。尽管仕途不顺、现实生活的忧愤深深扎在李鱓的心里,但他从未放弃自己的艺术个性,或稍微靠近宫廷趣味去取悦他人。而这虽然断绝了他的仕进之路,却开启了他走向艺术巨匠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