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登记一名患者的个人信息。他的化验结果显示，丙肝梅毒艾滋均为阳性。按照经验此人应该是同性恋或是吸毒者。我拿着登记表，硬着头皮走向他，年轻的同事带着口罩离我远远的。
他坐在我的对面，台上一尺的空间上方隔着玻璃。我低头看着登记表，逐项询问，我不抬头也能感觉到他的敏感和脆弱和担忧和...危险。我突然想起来影视中疑犯被铐在座椅上接受审讯的情景，因为他是个可能爆发的危险品，他的危险是暴力。我对面的患者身体瘦弱，他的血液里流淌着传染病毒让人恐惧。暴力最多是些皮肉伤痛，病毒却能让人从身体内部毁灭。
他很配合着我填写登记表，问到具体的家庭住址的问题他说不清楚，我也没有继续追问。他说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告诉他，我说我们做出阳性结果都要复查的，这是惯例。他说是梅毒阳性吗？他以前得过，但是已经治好了呀。我告诉他，治好了血清中的梅毒抗体也会显示阳性。他说我能不能直接问一下，是不是艾滋也阳性？我说你以前做过吗？他说三个月前做过是阴性，我看着他说我能不能直接问你一下，你有什么特殊嗜好吗？他眼角迅速往左右滑过，见没有人，低声说句同性恋。
他很瘦，两腮塌陷，是现在年轻人追求的有棱角的骨感，蜡黄的脸色，看着很不健康。刚30岁，莫名的我心里有一种同情，现代社会开放的有些畸形，哪有那么多真正的同性恋？有些人只是好奇和跟风，把这些当成时尚，媒体也推波助澜。即时是真正的同性恋人群，也是城市黑夜中见不得光的阴影，得了病也得不到同情。普通人得了糖尿病也要有个心理接受的过程，还需要亲人朋友的支持，他们这样的人面对这样重大疾病的打击只能自己隐忍，不能对外人道，内心深处是多么痛苦。
我问他是独生子吗？他说是，我说希望这次复查也是阴性，你为了父母亲人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你懂吧？他使劲点点头。
看着他穿着灰色的运动套装背着双肩包的瘦弱的身体匆匆消逝在比商场还热闹的急诊大厅里。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或阳光或冷漠的面容下，包裹着一颗颗或欣喜或绝望的心。
人生百态，愿每个人都能善待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