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从来不是新鲜的事情,就像生命的诞生一样,毫无新意。
多少年后,我还是会想起这个下午,被透过玻璃的阳光洗礼,却仍然冷的瑟瑟发抖的躺在沙发上,靠着烤火炉取暖续命的这个下午。我的脸庞没有变化,既不白的病危,也没有被火炉炙烤后的泛红。当你眼睛再看得认真些,或许会看到,我的眼里对于死亡的淡然。
好些年前我的床头有一个黑板,写着对于生命的宣言。那个时候的写法,被我沿用至今。但因为内容的过于大胆和无视世俗神灵之类的禁忌,不得不用更隐秘的方式暗自进行。尽管这样,为了不让人们遗忘基于这一命题我的诉求,每隔一段时间,我仍将在朋友圈中提起。
瑞典那边有修老年社区公寓,以帮助老人能获得一种更为理想的不依托于子女的相互陪伴又能保持独处的生活方式。这个现象几年前在克里南伯格的《单身社会》曾第一次看到相关的描述,彼时我也正执着的探究关于独身主义、死亡、葬礼的话题。
赶巧的是,今天这个观点在一篇推送的微信公众号上再次看到。我再次想起黑板上的宣言“死亡倒计时”。这是一个神奇的的提示,就像“高考倒计时”、“中考倒计时”甚至“孕检倒计时”之类的,将日子一天天的推进,走向那个最终会到来的一天。
是的,有一天我会死去,假定我能活到75岁,第一次写的时候,我的倒计时是18108天,那是2017年9月8日。那么今天2021年3月3日,我的死亡倒计时是16837天。
如果只是这样,总是没有太多的意思。也许,我们应该意识到当下的每一天都是此后生命中最年轻的一天。即使是这样,无论死亡或者新生,都不足以让我认为可以悲伤或者高兴。它们的无悲无喜,如同窗外的鸟儿飞来了,又走了。没有声响也没有痕迹。
你知道,如果热火炉的温度调得过高,热辣的温度会灼伤我们的眼。这个问题目前困扰着我。于是,我换了个姿势。
“思考又开始了”。可能死去以后人们选择处理我的方式,会让我很在意。《113年前,一位英国女摄影师在上海拍下的照片,竟是无数女孩的噩梦》这是今天看到的一篇公众号,里面提到了一个词语“婴儿塔”,是清末时期人们为方便丢弃女婴而又不触犯法律得以心安理得的追求健康安全的男婴所修建的。这不会是我想要的,和一堆你谁也不认识的人烧在一起。你没有名字,也无权成为什么,因为,那个地方就像一个垃圾处理厂,尽管它修得像一个佛塔,但事实就是,你被这样随意的没有任何可以让人讨论的处理了。
火葬其实不错。但是你知道,在中国特别是农村,人死后会给你立一个碑,上面刻着你的生辰八字,这个地方就是日后亲友烧纸给你祭奠的场所。
只是这样往往不足以表达生存之人对你逝世的遗憾,人们会摆一个丧宴,总还会有一些关系亲近的人因为你的离去而哭泣。我们总是这样认为的,结婚的时候,就要欢欢喜喜,因为这是喜事。人走了,总难免有人要哭,因为这是悲事。
这很奇怪,出生的时候,我们要哭,总之,大人要听到婴儿的哭声,觉得这孩子是正常健康会哭的,然后她们笑了。死去的时候,我们嘴角带笑,熬完了一辈子,真正可以去天堂享受天伦之乐,我的后辈哭了。
但是不要哭,真的。如果我死了,就别哭了吧。就笑笑多好,没有遗憾的人生,离开也是痛快的。也不要有丧宴,更不必搞得人尽皆知,就那样安安静静的休息,真正静下来无欲无求的学习佛祖的悲悯与超然,真是另一种独特而充满魅力的体验。
碑自然也是不必的,骨灰撒在一处静地,种些于自然有益的植物就挺好。人呐。来的时候空空的,去的时候也不必给世界增添什么烦恼。
生命有什么不能承受之重吗?年轻的时候,我以为如果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借由爱的名义,她(他)们捆绑在一起,许以婚姻和自由,财产和身体,许以无数的共进共退、相拥入眠,那是让人难以承受的。因为爱,便要离开世间许多新的可能,甚至主动的割裂和更多迥异而美好的异性相互探讨请教相互触碰的可能,这是太可怕的事情。你知道,总有这样的人,她们活着,自诩不是为了结婚生子,而是为了体验。
后来我变了,就像《生命不能承受之轻》里面的托马斯,我遇到了一个被放在树脂涂覆的草篮里顺流漂来的孩子,无助的被裹挟进爱的洪潮,身不由己。那一场仅仅存在于意识形态的关于爱情自由论的探求,就这样尚未开始便已终结,心甘情愿。它不再是探讨轻与重的问题,它像空气,被我们吸进去,如此自然。
而今天,我被焚烧的这一刻,即将迎来我等待了27375个日夜终于按照我希望的方式迎来死亡的这一刻,我将要说一些临终感言吗?
然而,你知道这对我毫无意义。我只是一个有过许多的想法,最终却选择最简单平凡的度过了我的一生的人。我曾梦想执剑仗义走天涯,曾幻想拯救众生于苦海,也曾想过远方寻梦红尘大海策马奔腾,终究还是大海里的一粒沙,悄无声息的耗完了我的一生,又将如此离去。这不是遗憾,只是已然坦然与顺从,那么这一刻,我无话可说,事实上,我不希望被遗忘也不希望被记起,就像风吹过沙漠,昨日那一场漠上之画,又归于尘土。
一天又这样过去了,2021年3月3日,死亡倒计时16837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