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三岁的春幸阿叔
这一转眼,又是一年新年,20世纪的最后,给春幸一家的惊喜就是生活渐渐好了起来,惊吓就是还要继续盖楼的债务。这一惊一乍之下,年底除了置办年货的钱以外,已经剩不下太多。
家里有传统,到了过新年的时候,孩子们总要换一套新衣服。春庭春幸两兄弟,也不能眼巴巴地看着其他孩子有,自己没有,这得多失落呢?父母亲准备把房租收一收,应该还能抽出一些钱来买新衣服。
这时候,父亲又恰好看到一个消息:小灵通公司,让更多用户用上手机,现在有个促销活动。手机很是便宜,可以直接打电话,不需要连线。他考虑了很久,在手机和孩子的衣服两者间要抉择。正是这个时候,三哥从广州工作回家,听他讲起就答应下来,春庭春幸的新衣服他包了。
这年青年父亲三十而立,看到三哥如此帮衬,心里也是一阵暖意。心想兄弟之间可不必说太多,但自己将来总得为他做些什么。事情也算是解决了,在新年之前,他配上了一台小型的手机,还是诺基亚的,除了电话短信之外,再没有其他功能,但是也已经领先很多人。而春幸,自然也穿上了新衣服,准备过大年。
每到大年三十这一天,我们都会见到热闹和安静的转换。在樟市镇,尤其是市场这一块,几乎一年到头都是热热闹闹的,从来不嫌人多。年关将近,抓紧时间买年货的人,更是集中于此,只为了在过年前发一次大财。因此,越是到了年近,喧闹声、欢笑声、重逢声都集中在这里,一直到大年三十的上午还是有很多人:做年夜饭的妇女、穿着新衣服的青年,都会买一些新鲜的蔬菜回去。一到午后,街道上的人渐渐稀少,他们像是被一阵风刮走似的,洗个澡出门就不见了。市场上也出现了一年一度的安静,就连家犬在院子里的吠声,都在空旷的市场回荡。就在这时不知是哪家人开始点了一声鞭炮,另一家人接上,慢慢地着鞭炮声就此起彼伏噼里啪啦,直到天黑之后。
春幸每年这个时刻都会异常兴奋,来自于那种对新年的期盼,恰恰是他在未来很长日子里,对生活的热爱的动力来源。这年刚好是世纪之交,跨越了千年的人类,他们是这一批,两个世纪都会经历。如此机缘,也是难得,至于会成为什么人,做到什么事,得多年以后才有定论。
刚刚搬到市场两年,春幸一家与周围邻居相处也还可以,唯一的难处就是他在这里找不到朋友,并不是没有同龄人,而是根本没有机会融入,或者说是他根本不想融入。隔壁家孩子比他大两岁,对门一家孩子大五六岁,他哥哥春庭也大他四岁,对于孩子来说,别说别说四岁,就是一岁都要考虑考虑有没有代沟(虽然他们还不知道代沟是什么)。总之他不会和这些人一起玩就是了,但又不可能没有朋友,真是叫人头大。
朋友嘛不仅要年龄相仿,而且得志趣相投才好玩,如果你做的事情对方觉得很傻,对方做的事情你觉得很傻,这是有鄙视链的存在了,不算朋友。在三岁小孩眼里,朋友就是在一块玩的开心的人,其他不开心的走一边去!
在春幸出世以前,大伯父一家已经搬到了镇上,并且和他家以前的商店只有几十米。两家人是堂兄弟,同时春幸的大伯母恰好是他外婆的亲姐妹,按另外的辈分他管大伯母叫姨婆,但为了叫的亲切一点,还是大伯母好。因为这层关系,曾经有段时间他就很纳闷:他管大伯母的女儿叫姐,她们管母亲叫姐,那这样推算他不是也该叫母亲一声姐?真的有些细思极恐。
大伯父家有个大儿子,也是春幸的堂大哥,三个女儿,春幸都以哥姐相称。这时候,大哥大姐都已经婚娶,三姐、四姐待字闺中。多重关系加上品性相似两家人早已不分彼此,走的甚是亲近,有事没事母亲就带着春幸往大伯家跑,各自做了什么小吃或者豆腐都会带上分享。春幸的堂大哥在县城开了家理发店,已经生下两个女儿,大女儿杨丽在自己家,小女儿杨小梅去了外婆家。从小到大,春幸和杨丽可是最熟悉的,有啥心事都和她说。按照年龄,杨丽大他一岁,按照辈分,杨丽管他叫叔。所以,春幸才三岁就已经是大叔了,真叫人头大。(这句话我好像说过了。)
别看春幸才三岁,因为那是自家侄女,可别提多关心了。上下楼梯都要提醒别摔了,有啥好吃的自己不吃也要给她要一份。小时候经常闯祸犯错,在自己家的时候,无论谁犯的错,都怪春幸。背锅背的多,他也无怨无悔,谁让自己是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