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清明了。
前些年,没有任何一年,像今年的情况如此特殊。疫情不但把人们都困在了小区里,一次又一次地排着长队,被捅破了嗓子做核酸。而且,这次的情况严重到谁若是推开单元大门,走出楼洞子都算违规。
所以,今天不比往年,我们姐儿四个就不能整整齐齐地站在爸爸妈妈的墓碑前,跟天上的二老说说心里话了。
说起来,二老在有生之年,我们四个子女已经尽心尽力,把自己该尽的孝心差不多都做到了。所以,只要心中常怀感恩之心,也真就得安心地接受上天这次特别的安排了。
作为爸爸妈妈唯一的儿子,到现在为止,让我觉得自己做得最正确的那件事,就是没有长时间地离开过故乡,自然也就没有长时间地离开过爸妈。
尽管中间有那么二十几年的暂别,但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回到了这座生我养我,让我魂牵梦绕的东北小城。
当然,铁了心地奔着家乡,还是需要做出那么一点点牺牲,拥有一丝丝勇气的。
如果当初对那个所谓“个人前途”的期待再高一丢丢,都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能下定如此决心。
没有人不懂放弃省城大机关工作的同时,也相当于放弃了很多“大好机会”,这个简单的道理。
对渴望着成长进步的那部分人尤是。当失去了大机关这个相当不错的跳板和平台之后,许多“人往高处走”的捷径,便被自己给堵得惨不忍睹了。
许多人不理解我的做法,太正常不过了,毕竟人和人的区别还是挺大的。
这有可能与其它不怎么喜欢在省城里工作的战友的想法一样。“干好了,才能回到江城,干不好,一辈子只能留在省城了。”
这句看似不怎么“着调”的话,从我被调到省城工作的第一天起,便听到从一些从江城调到省城工作的战友们口中说得最多,也是被有些人认为是“最没出息”的话。
前有车,后有辙,没出息的人,多了去了,真的不差我一个。想得再多,那也只是想法,把想法变成作法的,也不只是我一人。
就连一些在省城的大机关里,把工作干得有模有样,甚至还风生水起的人,陆陆续续地也选择了跟这座不属于自己的省城挥了挥手,便头也不回地回江城了。
省城,于我而言,只有疏离感没有归属感。
它的每一个缝隙里钻出来的烟火,永远嗅不到曾经熟悉的味道;移动在人头攒动的大街上与行色匆匆的路人摩肩接踵,永远都擦不出暖暖的火苗;黑暗中那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里一眨一眨的灯光,永远都是带着不冷不热的表情,那份带搭不理,应该不算是拒绝,但却真的让你难以靠近。
但真正让我铁了心离开这座令人眼花缭乱的省城,是它始终没能让我找出让死心塌地留下来的理由。
不是不喜欢,而且根本就是不爱。
反倒是让我觉得凡是从省军区大院里走出来,返回到家乡江城的每一个人,除了脸上的笑容露出来那种掩饰不了的灿烂之外,脚下的步伐,多少都增添了一种难以抑制的欢快。
起初,被引进省城的时候,也只是因为它距离家乡不再遥远,甚至伸伸脖子,用力地张大鼻孔,就可以嗅得到故土泥土的味道,踮起脚尖,手搭凉棚,就可以张望到守在家门口的妈。
所以才义无反顾的选择了拒绝老部队里老首长的热情挽留。这让我在很长的时间里,都陷入到深深的自责之中,也让我一度背上了沉重的包袱。
从来不知道什么叫犹豫的人,做起事来,也不怎么喜欢墨迹。
从遥远的内蒙到省城,再从省城回到故乡,失去了什么,真的不那么重要。因为,从来未曾得到,从何说起失去?
季羡林老先生有他永久的悔,就是不该离开故乡,离开母亲。
而我没什么可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