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夏季,我高考成功,成为轰动全村的大事,一时间,亲朋好友,左邻右舍都来贺喜。高兴之余,父亲却为我的学费发愁,那个时间,家里很穷,东挪西借之后还有千余元的缺口,无奈之下,父亲把目光投向了家中的那个小牛犊。
农村实行分地单干以后,为了耕地拉车,每家都有喂养了一头牲口,我家喂养了一头母黄牛。黄牛除了耕作之外,每两年都要生一头牛犊,牛的成长期是一年半左右,当牛犊成长后就拉到集市上卖掉,当时一头成年牛要卖到3000元左右,这对当时我家而言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那年的头一个冬天,母牛照例生了一头小牛犊。许多动物都要这个习性,当幼崽小的时候,母兽对他们后呵护有加,当长大之后,母子就不在依恋,有时母兽甚至驱赶他们。到了来年的九月份,小牛虽然已经断奶,但是老牛对小牛依然依恋。
父亲到集市上问了行情,九个月大的小牛犊只能卖到800多元,但是为了凑足学费,父亲只能“忍痛割爱”了。在小牛被卖的前几天了,父亲对老牛母子的照顾格外悉心,每次喂草都有意多加些粮食,牛厩也打扫的干干净净,是否只有做才能弥补对母子的愧疚。老牛母子并没有意识得母子即将分离的命运,尤其是小牛,每次喂料时,小牛总是用舌头来添父亲的手,或摇着尾巴,以“示好”或“表示感谢”,但父亲一脸的严峻,面无表情,我能看出父亲的无奈和苦衷。
集市的这天终于到了,父亲起的特别早,给牛母子喂料添草,当父亲把小牛向门外牵的时候,小牛和老牛视乎意识到了什么,小牛拼命的不走,牛鼻子都拉出了血,老牛也是几乎拼命挣脱缰绳的,黄牛母子的叫声凄惨悲凉。我的母亲含着眼泪,躲在屋子,不忍心目睹母子分离的场景。最后在邻居的帮助下,小牛终于被牵了出去。
小牛以后的情形就不知道了,父亲也从没有提起。这个牛犊长大后是留着耕田,还是下了汤锅,就成了谜团。但是我知道我家的老牛却是整整叫了一个上午,下午就卧倒在曹咎一遍,三天没有吃草料。
后来母亲提起,在买小牛的那个头一个晚上,父亲一夜几乎没有睡觉,夜里起来几次,到拗中去看小牛。
以前卖牛的时候,小牛早就成年,母子早已不在依恋,所以这样的场景没有发生过。
父亲用卖牛的钱凑足了我的学费,我顺利的入学。我深知父母供我上学不容易,我的大学是建立在黄牛“母子分离”的悲剧上的,在以后的学习和工作期间,这个场景始终在我脑海中萦绕,尤其每年高考,我总是会梦到这个情节,成为我永远的记忆。始终在激励着我奋进。
上学期间,每次寒暑假回家,见到老牛,我都是心有愧疚,因此我对老牛也加倍补偿:总是到田里割最嫩的草喂它,每次喂草都是偷着给多加些粮食,冬天还刻意给老牛烧开水饮牛。
在我毕业的第四个年头,父亲打来电话,说老牛太老了,已经耕不动地了,准备把它卖掉。这样的老牛如果被卖掉,只能是被下汤锅了卖肉了,这是农村所有牲畜的最终结局。但是我坚决反对,尽管当时刚参加工作,我的经济还很拮据,但是我还是给家里寄去了2000元钱,父亲也似乎明白我的意思,直到这头牛病死,父亲也没有拉去卖肉,后来父亲把它葬在了屋后一个树下。对于这头“功臣牛”,只能有这样的结局了。
每当我的孩子不好好读书时,我总是给她讲起这件事情,然而从小就没有受过苦的孩子却没有一点沉重感,总是不以为然的笑着问我说:”爸爸,这个不会是真的吧,你一定是在编故事吧!“我一脸茫然,陷入沉思!
(本文写于2015-11-9中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