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易杂谈】 (56) “观国之光”与“君子之光”
“观国之光”见于观四,“君子之光”见于未济五。我们把这两句爻辞放在一起分析比较,目的是为了进一步弄清什么是“君子”以及“君子之道”。
先说什么是“观国之光”。兹列观卦图如下:
在前面杂谈44《“童蒙”与“童观”》一文中,我们曾经谈到,观卦有两个阳爻,表面上看如同两个明灯高悬,其实五爻是一个熄灭了的“灯”,一个行将爆炸的“灯泡”。只有上面一盏亮着,而初爻则是个“灯下黑”,是一个“死角”。在观卦中,最能够感受到上爻的光明的是四爻,四爻不仅与上爻为邻,更因为它与上爻在时间上有直接联系,上为辛,四为壬,所以爻辞把这个爻说成是“观国之光”,意思是如果把上爻视做“国”,那么这个“国”的风物盛德可以直接影响到四爻。传统易学不知道“国”之所指,以为就是五爻,如程颐说;“观莫明于近,五以刚阳中正居尊位,圣贤之君也,四切近之,观见其道故云观国之光,观见国之盛德光辉也”。程颐哪里知道,在观卦中,五爻虽然是个阳爻,但却是一个“只入不出”的爻,光线也不例外,所以我们说它是个“黑洞”,用形象的话说也可以叫它“熄灭了的灯泡”,哪里还能观见什么盛德光辉呢?四爻接受上爻的“光”,按照天道应该是传递到初爻,但是我们知道,“光”如果不受干扰,它是直线传播的,所以我们才说初爻是“灯下黑”。
既然“光”是直线传播,那么跟五爻又有什么关系呢?原来五爻为甲为天元,它是观卦的“王”,虽然在观卦中它的“光”不能逸出,但却有吸纳能力,这是一个“塌陷”,在二爻与四爻互衡的条件下,四爻从上爻借来的“光”,转而可以传播到五爻,这是一种“折射”,确切说是可以被五爻所吸纳,这就是爻辞上说的“利用宾于王”。五为甲为天元,故以“王”为喻。
再说“君子之光”,我们也把未济卦图列出:
比较未济和观卦,可以看出,这两个卦的天道是完全一样的,所不同的就是观五为阳,未济五为阴;观二四为阴,未济二四为阳。这种不同反映了那些问题呢?如果我们还单从“光”的角度考虑,那么可以说明这样几点:一是观卦有“死角”,而未济是光明普照;二是观四是“借光”,而未济四是本身能够“发光”,观四至五是一种被动行为,未济四至五是一种主动行为;三是观五有吸纳和凝聚能力,未济五也有吸纳和凝聚能力,但未济五的吸纳和凝聚能力要远比观五大,这是因为阳爻与阴爻的“体积”是一样的,但二者的“质量”是不同的,阳爻的“斥力”大过阴爻,阴爻的“引力”要大过阳爻。
现在我们看到,摆在未济四面前的道路有两条,一条是至初,这合乎天道;另一条是至五,这合乎人道。未济五讲“君子之光”,就是指四爻会遵循人道而来,又因为这个“来”是一种主动的行为,所以四爻不失为“君子”,“光”字在这里也不能简单地理解为“光线”,可以理解为影响力、感染力 、亲和力,反映了四爻对这位“天子”(以及故国和家)的眷恋、依恋之情。
按照人道,未济五不是这个卦的终结,但是按照天道,未济五是这个卦的终结,不仅是未济卦,而且是六十四卦的终结,在这个终结阶段,爻辞写上了“君子之光”这个辞,可谓有深意焉,“君子之光”,广袤无垠,亘古不息,它是我们民族精神的一个写照。
(下文预告:“謙謙君子”与“君子有終”)
【学易杂谈】 (57) “謙謙君子”与“君子有終”
探讨周易经文中的“君子”以及“君子之道”,不能不涉及谦卦,谦卦是谈到“君子”最多的一个卦,也是惨遭曲解的一个卦,我们先摘录卦辞与爻辞如下:
謙:亨,君子有終。
初、謙謙君子,用涉大川,吉。
二、鳴謙,貞吉。
三、勞謙,君子有終,吉。
四、無不利,撝謙。
五、不富以其鄰,利用侵伐,無不利。
上、鳴謙,利用行師,征邑國。
再列谦卦图如下:
在短短的经文中,竟有三处提到“君子”,因此,对谦卦的探讨,将有助于我们弄清易作者心目中的“君子”形象。
传统易学既不知真实的卦体,也不了解易道,因此在对谦卦的解释上往往流于这样两个偏差,一是歪曲卦体,二是脱离卦体。歪曲卦体的代表性说法就是八卦取象,比如《象》说:“地中有山”。这是把上卦(经卦)坤说成是“地”,把下卦艮说成是“山”。比如一位网友去年在本论坛上转发的程建功先生的一篇文章中就说:“从卦象上看,《谦卦》是坤在上,艮在下,画出来就是 。内卦艮为山居下,外卦坤为地在上。本来是山高地低,现在却是地在山上,似乎有些不可思议。按一般的解释是,高山将自己贬低到地的下面,即为谦虚”。程先生也觉得这种解释牵强,于是把“山在地下”改说为“平顶山”。其实,只要看看经文,哪里有什么“山”和“地”呢?有“大川”,可是大川既不是山,也不是地。山要是埋在地下,那还叫山吗?“平顶山”也不行,因为谁也知道,平顶山也是高出地面的山。我们说过,用八卦取象的办法,根本就解释不通经文,既然是一条“死路”,为什么还非要钻这个牛角尖呢?
脱离卦体的代表性说法如《彖》曰:“谦亨,天道下济而光明,地道卑而上行。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谦尊而光,卑而不可逾,君子之终也。”尽管这段著名的富有诗意的话把谦虚视为美德并极力推崇,但却是脱离卦体和易道的一派空谈。天道是卦爻的时间性质,是六爻在动态条件下的相互关系,无所谓“上济”、“下济”;地道是六爻在静态条件下的相互关系,也无所谓“流”、“盈”。关于谦卦还有种种说法,但是歪曲或脱离了卦体和易道,势必陷入自相矛盾当中。让我们还是结合卦体和易道,看一看谦卦是怎么回事吧。
从图上不难看出,谦卦是一个严重的失衡卦,矛盾集中在初爻与三爻之间。从数上我们知道,谦三也同师二、比五一样,是一个纯阳爻,或者说是最强大的阳爻,其它五个阴爻都是临变的阴爻。如果用形象的话说,这是一个“单极世界”,没有哪一个阴爻能与这个阳爻相抗衡。再从天道上看,三爻为丙,初爻为丁,由三至初,正合其时。这一点同比五相反,比五至初是正与天道相悖;也同师二不同,师二至初也是合乎天道,但正与人道相悖。而谦三至初,则是合乎天道、地道,只是不合人道而已。这就是谦卦的客观形势,认清这个形势,也就不难了解每个爻的处境和动向。
我们先看初爻,在三爻这个强大的压力面前,初爻别无选择,只有退避三舍,向五爻方向发展,这就是“用涉大川”。初爻直接至五,走的不是人道,为什么这里还要说它是位“谦谦君子”呢?我们知道,初爻是执政者,是一位“君主”,“君主”离位,意味着改朝换代,这位“君主”事实上是被迫离位的,所谓“用涉大川”不过是下台、流放,就象是海地总统被胁迫到非州一样。但是在这种形势下,选择“辞职”、“禅让”、“下野”,避祸他乡,也不失为明智之举,所以爻辞说是“吉”。这就是“谦谦君子”的本意,由此我们也可想见当年一位伟人讲的“什么伟大谦虚?我不是谦谦君子”。
我们再看三爻。三爻进入初位,天时地利皆合,可以说是无可阻挡。但是这里还缺欠点“人和”,这看一看二爻、四爻、五爻和上爻的动向也就明白了,二爻与上爻的“鸣谦”,是从道义和舆论上不赞同三爻的后退;上爻更欲动武;五爻周围都是阴爻,这是个没有指望的“穷光蛋”,乱起来还可以趁火打劫,所以是“不富以其鄰,利用侵伐,無不利”;只有四爻是怀柔政策,“撝”字在经文唯此一处,通解为“挥”,意为斥退。实际上这里有“召唤”的意思,因为此爻是卦的终结,有吸纳的功能。这就是说,没有一个爻是真正赞同三爻进入初位的。也就是这些原因,三爻还有一个等待时机的问题。这种等待,对三爻来说就是“劳”,这里的“劳”不是劳动,而是“劳心”、“劳神”,因为这里要抑制“君位”对自己的巨大诱惑力。三爻暂不进入初位,依照人道等待至四,四为终,故曰“君子有终”。假定三爻直接至初,再依照人道该当至二,二为始,那么三爻就成了“有始无终”了。
三爻到底有没有进入初位,“荣登大宝”呢?这看一看下卦就明白了,原来豫卦是谦卦的“覆卦”,谦三变成豫四以后,仍然是天时地利皆备,同时又多了一个“人和”,所谓“由豫,大有得。勿疑,朋盍簪”,即是说万事皆备,这位“君子”,再也不用披着谦让的外衣了,原来不过是一个早有政治野心的伪君子。而这时原来“撝谦”的那个“地元”,现在只剩下“盱豫悔,遲有悔”了。
(下文预告:何为“君子維有解”?)
【学易杂谈】 (58) 何为“君子維有解”?
在前面的一些文章中,我们反复谈到,卦体六爻初二三四五上这个顺序,我们叫做“人道”,也叫“君子之道”,意思是按照这条道路行进的人就叫“君子”,反过来说,按照不按照这条道路行进,也就成了鉴别一个人是不是“君子”的标准。
但这只是一般性的规定,个别也有不按照这条道路走而被称为“君子”的,例如上文谈到的谦卦初爻,它就是由初直接至五,走的不是“人道”,爻辞用“用涉大川”来形容,但它不失为“谦谦君子”。下面我们再举一个不遵循人道也被称为“君子”的例子,那就是解卦五爻。先列解卦图如下:
现在我们可以看到,解卦是一个平衡卦,假定二爻与四爻完全等量;三爻与五爻也完全等量,那么解卦就是一个陷入僵局的卦。再加上二爻与三爻之间,四爻与五爻之间,天道与人道这两根“拐子”别上了劲,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没有哪一个爻出来妥协退让一下,那么这个僵局便会永远僵持下去,诸爻不能运动,也不能交流,那就真成了老子所说的“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局面。
解卦的最终“瓦解”、“解决”、“解脱”、“解放”是四爻占了风,从卦体和易道上也可看出四爻有比二爻更明显的优势,二爻至初,不合时宜,且正与人道相悖;四爻至初,不合人道,但正得其时。假如四爻再得到其它爻的一点支持,那么四爻就能够取代初爻,爻辞“解而拇,朋至斯孚”,说的就是这个爻将要承担起支撑卦体的任务。“拇”字,是用形象的语言形容这个“支撑者”、“执政者”,咸卦初爻的“咸其拇”也是因为初爻是个“支撑者”。刘大钧先生解释“解而拇”一辞,说是“解开被缚的拇指”(见《易经全译》),其实即便不了解卦体和易道,也应该知道“解而拇”与“解其拇”是不一样的。
解四至初得到了谁的支持了呢?那就是五爻,解四的“朋至斯孚”就是指的五爻,五爻是四爻的“朋”,也是四爻的“服从者”。我们知道,五爻至四,正与人道相悖,但在解卦中又正与天道相合。由于五爻的“松动”或者说是在人道上的倒退,促成了解四至初,打破了解卦这个僵局,这就是五爻辞说的“君子維有解,吉”。但是这位“君子”始终认为四爻至初是“小人”的行经,所以爻辞又说“有孚于小人”,四爻是“小人”,而自己不过是一个被胁从者而已。刘大钧先生对“君子维有解”的解释是“君子被捆缚又得解脱”,对“有孚于小人”的解释是“得到小人的相信”。实际上“君子维有解”的正确解释应该是君子从打破僵局考虑惟有屈就。“有孚于小人”则是为小人所胁迫。“君子”与“小人”不两立,难道还会有什么“得到小人的相信”的“君子”吗?
以上事例说明,在某些特定条件下,脱离人道也可以是“君子”,甚至在人道上倒退也可以是“君子”。这一切都需要结合卦体和易道进行具体分析。
综合前面几篇文章所述,是否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易作者心目中的“君子”,应当是这样一个形象,他为了整体的和长远的利益,不惜牺牲个人的眼前的利益;他恪守人道,坚贞不渝;聪明睿智,善于把握时机,当行则行,当止则止;吉凶勿论,不图私欲;忍辱负重,顾全大局。真个是威武不屈,富贵不淫,贫贱不移。
或问,周易有三百八十四个爻,是否只有标明“君子”的爻才是君子呢?不是的,事实上,六十四卦,很多爻的行止都可以看作是君子,之所以有的爻不提,也是因为“初筮告,再三瀆,瀆則不告”,也即有前例可循,后面就不再重复。例如乾卦,初爻至二,走的是人道,当然也可以说是天道,所以也可以说是“君子”,只是权衡利弊,以不动为宜;二爻不可能返初,二爻至三,合乎天道与人道,当然也可以说是“君子”。三爻有初位空缺的诱惑,面临着选择,所以从这个爻开始,说明只有“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方能成为“君子”;四爻因有三爻前例,只要不是“或跃在渊”,那么也是“君子”;五爻“飞龙在天”,意思是由五至上,走的还是人道与天道,所以也是“君子”。坤卦是乾的“覆卦”,卦辞讲“君子有攸往”,就是说坤卦各爻已往的行为,都是符合天道与人道的,都是“君子”。所以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乾坤是一个“君子国”,一个具备践履人道的客观条件,而诸爻又能约束自己行为的理想社会。
继乾坤以后出现的是屯蒙,由于出现了贫富与强弱的差别,特别是人道与天道发生了错乱,爻的行止,也就有了“君子”与“小人”或“盗寇”的区别。屯初之“磐桓”,是因为它有至三的有利条件,至三合乎地道与天道,只是不合人道,也不利于卦体的稳定。如果“居贞”,也就是原位不动,那么这也是“君子”的行为。屯二爻辞始出现“寇”字,“匪寇婚媾”,这是特意说明,初爻的到来,走的是人道,不是贼寇,又因有阴阳和合之象,所以说是“匪寇婚媾”,只是由初至二,不合时宜,所以才有“女子貞不字,十年乃字”之说,所以这位“女子”,也不失为“君子”。在传统易学上,有一种说法是阳爻为“君子”,阴爻为“小人”,比如《彖》传解释泰卦,就说什么“內陽而外陰,內健而外順,內君子而外小人,君子道長,小人道消也”。解释否卦则说“內陰而外陽,內柔而外剛,內小人而外君子。小人道長,君子道消也”。其实“君子”与“小人”之判根本不是依据阴阳,而是依据人道。如果是阴为“小人”,那么坤卦岂不成了“小人国”,那里还会有什么“君子有攸往”?屯三特意标明“君子”,这是在卦体失衡的条件下,第一个出现的面临艰难选择的爻,一方面是“即鹿无虞”,另一方面是知“几”,舍弃“即鹿”,等待时机至四,则是为“君子”。以上说明,经文中并不是标明“君子”的爻才是君子,许多没有标明的爻也是君子,特意标明“君子”的,一定是遇到了艰难的选择,或是受到威逼,或是碰上利诱,在有可能脱离人道的时候,经文才以“君子”提示。所谓“家贫出孝子,国难见忠臣”,这时候的“君子”方显示出卓尔不群的风范,如果是一路顺风,大家都是彼此彼此,那么“君子”不“君子”,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君子”可以说是易作者心目中的“人”的一个典范,是社会的中坚,无论用怎样的溢美之辞来形容“君子”似乎也不过分。但这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君子”还有不光彩的一面,那就是他们的立场始终是站在“执政者”(也可以叫统治者、当权者)一边,站在维护当权者的利益一边。对“执政者”而言,没有“君子”,政权就不会巩固,政令也不会畅通,社会也不能安定。但是“执政者”又是从哪里来的呢?“执政者”就绝对正确吗?这些问题“君子”们是不闻不问的,“忠君”才是“君子”的本质。在动乱时期,最多他们是“独善其身”,但决不会与“叛逆者”为伍。从推动卦爻运动与变化(实际上也可以看成是社会的发展与变化)这个角度看,“君子”的作用也是很有限的,有时甚至是反动的。在许多情况下,它甚至不如“盗寇”、“小人”,更不用说和“大人”相比了。周易六十四卦,如果把“原始反终”看成是一种正常的卦变的话,那么还有十二次特殊的卦变,这些特殊的卦变(这可以看成政权更迭、改朝换代或者革命),没有一例是由“君子”引发或完成的,而是由“大人”、“小人”甚至“盗寇”来引发或完成的,这些不按照“君子之道”走的人,也能够顺天应人,改变旧的格局和秩序,开辟出一个新的天地来。比如否卦四爻“有命無咎,疇離祉”,那就是由四至初,成了同人卦的“君主”,结束了否卦的闭塞局面;豫卦四爻“由豫,大有得。勿疑,朋盍簪”,也是由四至初,当上了随卦的“君主”,结束了谦、豫的“单极”局面;解卦四爻“解而拇,朋至斯孚”,更是四爻至初,不怕被别人指责为“小人”,当上了损卦的“君主”,打破了蹇、解的僵持局面,使得卦体有了新的生机。当然,这些特殊的卦变,都是发生在“卦穷”或“卦窒”的时候,也就是说统治者不能继续统治,而被统治者也无法生存的时候。这时候的“改元”就成了必然,和平的、暴力的,如此等等,所有这些,都不是“君子”的行经,或者说都不是“君子”所为,但却符合发展的潮流,是顺天应人,在多数情况下,易作者对这种行为是持肯定态度的,否上的“倾否,先否后喜”,就反映了易作者对“倾”(实即“改元”、“夺权”、“篡位”等)的态度。可惜的是在漫长的中国历史上,易作者这一方面的思想没有得到应有的发挥,反而被儒家迂腐的“君子之论”所淹没。
“君子之道”或者说人道,在易经中只是三道当中的一道,它虽然有能动的一面,但却又不是孤立的,它要受另外两道的制约和影响,轻视人道的作用是不对的,那将意味着否定人的主观能动作用;无限夸大人道的作用也是不对的,那将意味着人们可以不顾客观实际为所欲为。正确的选择应该是建立在对三道的综合分析的基础上,而不是仅仅建立在“君子之道”上。人们崇尚“君子”是对的,想当“君子”的动机和愿望也是善良的,但是看不到转折的必然,一味的因循守旧,或者是不顾客观条件,凭想当然,那就不是推动社会前进,而是阻挡历史前进的步伐。孔夫子讲“我欲仁,斯仁至矣”,没有这样的便宜事,就象是我想要个媳妇,就会有个媳妇在家等着一样。小畜上谓“君子征凶”,就是指的不顾及客观形势,即便是“君子”,也难免凶险。现实中的右倾保守和左倾冒险主义,何曾知道易作者有这样的告诫呢?
为了进一步了解什么是“君子”,在下面的文章中,我们再探讨一下与“君子”相对待的“寇”的问题。
(下文预告:“匪寇婚媾”与“婚媾有言”)
【学易杂谈】 (59)“匪寇婚媾”与“婚媾有言”
前文谈到,屯卦初爻至二,走的是人道,又因为初爻为阳,二爻为阴,有阴阳和合之象,所以爻辞说是“匪寇婚媾”。从屯二这句爻辞中可以得到这样两个启示,一是“婚媾”必须是阴阳和合,如果都是阳爻或者都是阴爻,那是谈不到“婚媾”的,以阳就阴为“婚媾”,以阴就阳为“求婚媾”,屯四为阴,屯初与屯五为阳,屯四至初,合乎天道,屯四至五,合乎人道,所以爻辞说是“求婚媾,往吉,無不利”。二是“婚媾”有合不合人道的问题,只有合乎人道的“婚媾”才叫“匪寇婚媾”,不合人道的“婚媾”如果对于卦体的稳定不利,则难免“有言”,这些也可以看成是周易的“婚媾”原则。“匪寇婚媾”一辞,另见于贲卦和睽卦。先谈贲卦,兹列贲卦图如下:
从卦体上可以看出,贲卦有三个阳爻与三个阴爻,如果单从天道上看,贲卦六爻都有和合的机会,如三可以与二合,二可以与上合,上可以与四合,四可以与初合,初可以与五合,其间或者以阳就阴,或者以阴就阳,这些都可以看成是“婚媾”。但是从人道上看,却没有一对是既合乎人道,也合乎天道的。如初爻至二,初为阳,二为阴,合乎人道,这可以说是“匪寇婚媾”,但为什么贲卦独于四爻要说“匪寇婚媾”呢?原来,四爻处在初三上这三个阳爻之间,从现象上看,这也可以说是“三男求一女”,现在就看这个女子嫁给哪个更合适。同样的道理,二爻也可以说是“三男求一女”,为什么二爻不说“匪寇婚媾”呢?这就必须结合天道与人道才能说明。初爻至二,也就是由癸至庚,需要七个时间单位;三爻至二,正合其时,但正与人道相悖;二爻与四爻互衡,难以至上,由上至四,正与天道相悖。再看四爻,初爻至四,正与天道相悖;上爻至四,合乎天道,但不合人道;三爻至四,合乎人道,也是不合时宜,但与初爻至二相比,由己至壬,只需三个时间单位,这也就是说,四爻这个女子,三年就可以“乃字”了。对于三爻而言,这是运行的一个“突破口”,也可以说是最佳选择,是“君子”之行。对于四爻而言,虽然这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賁如皤如),但也无法拒绝,只是苦了上爻那位“白马”王子(白馬翰如),痛失了一个“婚媾”的良机。
再说睽卦,先列睽卦图如下:
从图上可以看出,睽卦是一个平衡卦,而且是一个相当微妙的平衡卦,一般说来,平衡卦容易保持稳定,但稍有不慎,卦体也有可能倾覆。在睽卦六爻中,最为敏感的是上爻,我们说过,上爻是个“风向标”。睽上处在两个阳爻与两个阴爻之间,两个阳爻,一为天元,也就是二爻甲,甲在这个卦中具有“只入不出”的性质,不会对上爻造成伤害;一为地元,也就是四爻己,己在睽卦中具有“只入不出”的性质,但其运行方向是五爻,也不会威胁到上爻。两个阴爻,一为三爻,一为五爻。三爻至上,虽然合乎天道,但是不合人道,是“致寇至”,故而“先張之弧”。五爻至上,不合时宜(由庚至癸需三个时间单位)。但是合乎人道,故而“後說之弧”,是阴阳和合,所以说是“匪寇婚媾”。“往遇雨則吉”则是说在上爻癸变成乙(由癸变乙只需两个时间单位)之后,可以和三爻丙(三爻由壬变丙)合,因此行合乎天道而不合人道,所以爻辞说是“遇雨”而不说“婚媾”。上爻预感到危机四伏,疑虑重重,但人算还是不及天算,睽卦四爻占了先机,抢占了初位,从而引发了一场特殊的卦变,睽上也就变成了蹇三,关于这些问题,后面我们还会探讨。
下面我们谈谈“婚媾有言”是怎么回事。“婚媾有言”一辞见于震卦,先列震卦图如下:
从图上可以看出,震卦的主要矛盾集中在初与四之间,四爻是个“震源”。上爻本来置身于这个矛盾之外,所以是“震不于其躬,于其鄰,無咎”,就是说没有上爻的什么事。但是上爻的行止,也会影响到卦体的稳定。上爻的所谓“婚媾”,自然是说与四爻合,因为与上爻为邻的阳爻只有四爻一个。上爻至四,从现象看是以阴就阳,但此行既不合人道,也不合时宜(由乙直接至己),而在客观上又等于推动四爻至初,造成卦变,这种情况形同革上的“小人革面”,即无原则的追随强者,就象是现而今的“傍大款”那样,所以爻辞说是“婚媾有言”。
(下文预告:“不利为寇”与“利御寇”)
【学易杂谈】 (60) “不利为寇”与“利御寇”
在周易经文中,“寇”字第二次出现是在蒙卦,蒙上谓“擊蒙,不利為寇,利御寇”。辞意并不难懂,但如果要问,为什么蒙上不适宜成为盗寇,而适宜抵御盗寇呢?这只有结合卦体和易道才能搞清楚。先列蒙卦图如下:
从图上可以看出,蒙与屯一样,也是一个失衡卦,而且失衡状况要比屯卦更为严重,屯初受五爻压迫,虽然“磐桓”,但还能够“利居貞”,即适宜在原位保持稳定;蒙初是个弱爻,受二爻压迫,已经很难在初位保持稳定,所以爻辞说“發蒙,利用刑人,用說桎梏,以往吝”,即向四爻进发,以摆脱二爻的压迫。对这句爻辞,有的网友说“刑通型”、“说同悦”,这是不妥的,“刑”即刑罚、惩治;“说”通“脱”,如果说“说同悦”,那么有谁喜欢“桎梏”呢?蒙二至初,合乎天道与地道,但是正与人道相悖,这一点又与屯五至初不同,所以蒙二辞只说“包蒙,吉”。“包”是包容、包纳,不是“葆”或者“匏”。“包”字在经文中多次出现,如“包荒”、“包承”、“包羞”、“包有鱼”、“以杞包瓜”等,皆宜作“包容”、“包含”、“包纳”解。这就是蒙卦面临的形势。在这种形势下,蒙上也须对自己的行止做出选择。
蒙上是个阳爻,有很大的势能,一举一动,将会对全局产生影响。按照天道,蒙上应该向三爻发展;按照地道,蒙上应该追随二爻;按照人道,蒙上应该等待时机返回五爻。对上爻影响最大的是四爻,四爻至上,可以说是天地皆合,只是不合人道;再一个就是二爻的“拉动”,使得上爻有向二爻靠拢的趋势。了解了上爻的处境,也就不难明白,原来所谓“擊蒙”、“御寇”,就是防止四爻向上,这在客观上等于支持初爻固守初位;所谓“为寇”,则是追随二爻,共同推翻初爻。“不利为寇”与“御寇”,都是为了卦体的稳定。而确定是不是“寇”的标准,则是依据的人道。从蒙卦看出,四爻至上,或者上爻至四,都可以看成是“寇”,因为这不合人道。
不合人道的行为,便是“寇”或者“小人”的行为,六十四卦的运行有很多是不按照人道行进的,是否所有不按人道走的人都是“寇”或者“小人”呢?也不是,这里有一个主动和被动的区别。假定蒙初至四,走的也不是人道,爻辞为什么不说他是“寇”呢?原来他是被动的,是不得已而为之,所以爻辞说是“利用刑人”,是被迫的对别人(壬)施以刑罚的;蒙五至二,也不合人道,但这是二爻主动的“纳妇”,所以蒙五也不说是“寇”;蒙二至三,合乎人道,但是不合时宜(由庚直接至甲),不合时宜的强行进取,也只能给对方造成伤害,所以爻辞叫“子克家”。卦爻运行当中的不符合人道的行为,不一定都说成是“寇”或“小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谈到“寇”或“小人”的爻,一定是没有按照人道走。
(下文预告:何为“致寇至”?)
(敬告读者:鄙作《学易笔谈》第二部分关于卦体问题的探讨,经过整理,已于近日在大易网和中国术数网发出,欢迎同好批评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