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大姑就想起儿时大姑给我蒸的“小白鸡儿”馍。
大姑去世十年了,去世时不到七十岁,前不久大姑父也去世了,做为娘家人的一员我和父辈们一起去吊唁,步入那个几十年以来一直没改变的破旧的院落,心酸至极,看到大姑的照片,眼泪夺眶而出,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因为这个院子对我、四叔和占奎有着特殊的记忆。(当年高河大队干部欺负大姑家,以调整宅基地为名,强行让大姑家腾院子,硬是把房子扒掉,结果就发生冲突)。
一阶段时间以来总想写一些关于大姑的一些记忆中的事,又始终忙于一些事务没能静下心来,可是冥冥之中似有一种力量在驱使着我,因为总有大姑的身影在脑海里浮现。
家里仅存的那张合影像里有大姑,相片里大姑就是我记忆中的样子,那时的大姑大概有二十几岁,生育红伟、红杰两个儿子,从照片上看,用现在的人来说,大姑是个大美女啊!你看她清秀的脸庞,聪颖的双眼,挺拔的身躯无不透露出一个漂亮聪明女性的气质。
可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生产力极端底下,生产资料极端匮乏,农村人又不懂得计划生育,或者是受多子多福的思想左右,一个接一个生孩子,大姑共计生养五个孩子(四男一女),本来生活就拮据,又生这么多孩子可想当时的日子怎么过啊?听父辈们讲,大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出嫁的,极其不般配的婚姻,造成生活的无奈,甚至是悲苦。大姑父老实无能,不会生计,孩子们又那么多生活贫苦是可想而知的了。
小的时候去大姑家串亲戚,总是到该走的时候大姑不让走,非得让等到下午蒸馍,那时农村蒸馍大多数家庭是蒸红薯面馍,因为纯红薯面馍吃着难以下咽,要兑百分之二十左右的白面(小麦面),大姑家孩子多口粮不够吃,蒸馍时兑的白面很少很少,但大姑总是用兑得很少很少的白面给我蒸一个纯白面的馍馍,大姑把这个仅有一个的白馍做成鸡崽模样,当时农村都叫“小白鸡儿”,馍卷的时候抹上少许的盐少许的油,当掀开蒸笼时,那香气扑鼻而来,口水都会流下来。大姑就把那个“小白鸡儿”给我,看着我一口一口吃下。永远也忘不了,那“小白鸡儿”馍散发的香气,永远也忘不了大姑看着我吃小白鸡时,那清秀的面庞,慈善而明亮的双眼,这样的记忆五十多年过去了,当时的画面还时常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每当想起“小白鸡儿”就会下意识地咽口水,大姑在世的时候,似乎“小白鸡儿”随时都会重现似的也不觉得什么,可如今大姑离我们而去已有十年了,再也不会有大姑给我做的“小白鸡儿”了,这就真成了记忆深处的那点念想,只是这念想越来越浓郁,越来越深沉,越来越刻骨铭心。
回想起家族里历次聚会,奶奶在世时过寿啊,谁家孩子结婚啊,添人吃面啊(农村人把生孩子待客叫做吃面),无论大小事大姑从不缺席。听母亲说,我弟弟占标家添孙子待客,大家觉得大姑家不富裕加上路途遥远就没和大姑说。邻居们说萍(二姑叫小萍,和大姑一个村子)都去伊川县城了,说是去吃面,大姑二话没说擓了一大篮鸡蛋就去了,中午吃饭时大姑赶到,母亲接过鸡蛋,大姑累得一下坐在沙发上,但面怀喜悦,仿佛完成了一件大事似的。每每听起母亲讲述这件事,就会想起小的时候大姑蒸的“小白鸡儿”馍,浓郁的香气,伴随着回忆悠悠而来,我想大姑是把亲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人!如今大姑去世已经十年了,按农村风俗过了十周年,以后就不再过周年了,随着一辈一辈人繁衍,家人们,亲戚们都将会慢慢地把大姑淡忘的,是的大姑是太平凡,太平凡的人了,平凡得让亲戚们忽视、让邻里们漠视、甚至是一些人欺负。大姑一生努力生计含辛茹苦养育四男一女,孝敬父母,尊老爱幼,积极参与家族聚会维护亲情,她做到了她作为平常人该做的平常事,走完了她平凡的一生。
岁月悠悠,时光匆匆,时间不会因为大姑的离世而停下脚步,时间会医治一切,会淡忘一切,随着时光流逝我们可能会遗忘很多人很多事,但是,触及你内心深处最软最美的那点记忆不该被遗忘。“小白鸡儿”已经在我的心里化为远飞天堂的白鸽,去告知我那可怜,可敬,可爱的大姑,人间有你的大侄子以及你的亲人们在深深地想念着你。
2022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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