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六岁的时候
那个夏天的一个下午
爸爸妈妈让我去给社里放牛
可以赚一点工分
社长给我一头老黄牛
说小娃娃家家的适合
老牛就像人一样通人情
我牵着它到处吃草
哪有嫩草就去哪
它那吃相特别香
我都快流口水了
于是扯一根把根部放嘴里咀嚼
确实甜甜的
后来才知道那是毛草
还是草药
可以治疗流鼻血
老黄牛一边吃
一边时不时地瞟我一眼
两只大耳朵不停地扇苍蝇
突然发现它在舔我的光脚丫
哦 原来是让我让让它
它是要去吃我前面一点的草了
正在这时候
我看见不远处
有一头健壮的大黄牛
一边大吼着一边快速冲过来
我立马就被吓傻了
老黄牛反应很快
瞬间转过身去大吼起来
我想喊大人们
却喊不出来
大人们就在不远处锄地
整个人懵了
只知道它俩疯狂地打起来了
老黄牛的屁股一扭就把我掀翻了
它的力气明显不足
我一下子仰面朝天
栽倒在它的身下
它的四只大脚
像是家里吃饭用的方桌的四只脚
它像是尽力不挪动四脚
以免踩着我
只用头和角奋力抵抗着
我心里唯一的一念就是
完了 完了 完了
一定会被它一不小心给踩死
我才这点儿大
我不想死啊
一下子就陷入
深深的恐惧和绝望之中
想喊 喊不出来
想哭 哭不出来
想从它身下爬出来
可是手脚根本就不知道动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恍恍惚惚听见妈妈在吆喝
那头恶牛被赶走了
妈妈心疼地不得了
一边怒骂那头恶牛
一边小心翼翼的
从老黄牛身下拉出我来
并让我站起来
可是我没有丁点儿力气
腿一软就瘫在了地上
老黄牛还一直喘着粗气
它用它那粗糙的
带着浓浓的草香味的舌头
轻轻地
一下下地舔我的光脚丫和手
天马上就要黑了
大人们刚好也收工了
爸爸来了
轻轻地背上不哭也不闹的我
妈妈扛着锄头
牵着老黄牛
一起走在越来越黑的回家小路上
老黄牛很累的样子
走一会儿就蹲路上歇一会儿
只听妈妈说“歇吧，歇歇，
今天您功劳太大了”
记得那天晚上
我好几次从梦中惊醒
爸爸妈妈轮流着起床安慰我
搂着我不停地用粗糙的右手
轻拍我的后背和胸口
从那以后
爸爸妈妈
再也不让我去给社里放牛了
几十年来
我一直念念不忘
经常梦见那头老黄牛
醒来就习惯性地念几声
“嗡嘛呢叭咪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