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到越剧的时候我才真正地怀念起我的奶奶。尽管我一直对她的死耿耿于怀,平日里也不过是清汤白水地记着,而怀念,是没有的。我奶奶死在三年前。
但凡戏剧好像成了老人才看的东西,青年有,但很少。我再小一点的时候,对自己所不热爱的一切充满了不理解和排斥。幸而到今天,我仍能觉越剧是一件很美妙细致的东西。凡事凡物总有他存在的道理。我终于怀念起我奶奶,在大约三年之后,觉得她的脾性和越剧之间的尴尬搭配,委实滑稽和不称了些。她年轻时候是名教师,她重男轻女,到很老了才意识过来,她做菜很咸,端上桌的菜上面撒了一层盐,她很瘦后来更是瘦得慎人,她的儿子女儿孙子孙女好像都不喜欢她,她会在儿子家暴儿媳妇的时候在房间外对儿子喊掐死她,她好像没什么朋友,她看谁都不顺眼,她病秧秧地躺在床上,房间里没有开灯,她躺在一片幽暗之中对我说,别靠这么近站远一点我生病啊你快回去好好念书,可是她听越剧。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她说走吧,我就站起来了。我爸爸说去说下再见,我扭捏着不去。于是我们离开。再没见过她。
我最后一次见她,她背对我坐着,我说走吧,她还是老样子,说你先走吧我马上就来啊,然后她转过头来,眼睛里是一片灰白色。我假装自己并不害怕,对她笑笑说那你快点啊,然后走掉了。是在梦里,也是三年前。
这种感觉不是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泪流满面和以头抢地耳可以排解和释怀的。我只是很遗憾。没有了越剧我很快又能不再怀念,不是忘记她,是不去想,有时候也会想不起来。
『桃姐』说,在来得及的时候对一个人好,不要后悔,不要。
2012-04-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