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大课间,站起来伸伸僵硬的胳膊,束之高阁的羽毛球拍,重见天日,被我拿到了学校,还是得适当运动,给脖颈一个交代。
“今天我拔了些蒲公英,怕你嫌弃,没给你……”院子里,遇见保洁阿姨,她说一口甘肃话,做事勤勉认真。自从她来以后,卫生间的水池总是白得发亮。前天下午大课间时,零星飘雨,我和娟子在校园的草坪上寻找蒲公英。听说能去心火,更年期的我,时不时没来由的焦躁三五分钟,坐着也冒汗。中医说心火太旺,春天正是蒲公英疯长的季节,建议吃些凉拌蒲公英。
我们经常搞不清楚到底是不是蒲公英,需要不断辨别。保洁阿姨看见了,热心地跟我说还可以用煮了蒲公英的水,自然晾温,泡泡脚,去心火也很好。原本,满园处处有,可惜,雨水太足,草长得太张扬,被打草机剃掉了蓬勃,就所剩无几了。
那一小把,实在有点少。保洁阿姨说,隔天她得空帮我掐一些,她知道哪里有。她们那里人经常凉拌了蒲公英来吃。
昨天,她见我很不好意思地道歉:“都被打草机割了,看我,编谎了呢。”我连忙说没关系,过一阵子长起来再说,不用这么在意,原本就是热心帮忙的。不成想,今天她不知道从哪里拔的,心下感动不已,赶紧道谢。中国式母亲,是我贴给她的标签。
开学前,天很冷,打扫卫生。她看到我独自在擦报栏,铲玻璃上的各种胶,立即去给我拿了她们配的除胶剂。
每天早晨,我们在办公楼相遇,微笑着问候。她从不抱怨,只是认真地擦洗,仔细地拖地,这样的感觉很舒服。后来她说起,我才知道,那个不怎么说话和他换班的男保洁,是她的男人。他们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工作了,大儿子和女儿都已经成家了,小儿子也快了。儿女们都有出息,不让他们打工,可老两口闲不住,干点活儿,就当锻炼身体了。挣的钱也花不完,就当养老金一样存着,将来老了尽量不给孩子们增加负担。
寒假后,她返岗时,穿一件淡紫色的羽绒服,戴着一顶烟灰色绒线帽,看起来又洋气又精神,完全不像平日里穿着黑灰色工作服的她。多半是她的女儿给参考买的,特别合适。
完全可以在家享清福,却选择了继续劳作,自给自足,不想给儿女们添负担,还想给小儿子攒点钱,娶媳妇时赞助,给个大红包。
说实话,在这个换人跟换菜似的年头,年轻人走马灯似的换工作,干不了多久就辞,各种随意。她和他,却一干就是好几年。
此刻,我煮了蒲公英,用水泡了脚,计划明天早晨给苞谷珍当佐餐菜,凉拌一盘,够了。保洁阿姨不知道的是,其实,我,她,许多平凡人,都像蒲公英似的,不被看好,却一直努力生长,默默奉献。
田玲写于2019年5月9日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