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已经很少走进我的梦里来了,我猜测可能他在那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乐园了。有时候,在刹那之间,我的脑孩中会浮现他的神情模样,如此清晰,又相当遥远。
今天凌晨五点左右,我与父亲在梦中重逢了。场景是家乡南边的默河中,突然涨起的河水中,我与儿时的玩伴刚刚从激流的河水中有惊无险地挣扎出来,看到精神矍铄的父亲提着一把长刀,非要下水逮什么来着,我执意劝拉,他一意孤行,竟一下子把我急哭了。睁开眼,才知道是一场与父亲不期而遇的梦,泪水还在眼角流淌,一看时间刚刚五点。我想着,父亲在用他独特的方式在再提醒我,别忘了他。而作为儿女们,在这个特别的节日里,何尝不想念他呢?
昨天清晨我早早开车,一百六十多里,我七点就到老家了。见到母亲的时候,她说为了我回来,天不亮就起床,给我做了几个菜合子。我说我在街上已经买了油条、鸭蛋鸡蛋了,但看到母亲消瘦而黝黑的脸上闪现的兴奋和喜悦,我心里充溢了满满的幸福。从未在母亲面前表达自己感恩的话语,总是把浓烈的爱压缩成与之相反的话语,既使是万般心疼,却说出高腔大调带有吵架味道的语言,让母亲听了极不舒服。有时候,我本意并非如此,口中一出之后便后悔莫及。也时常检讨自己,在父亲离开之后,为什么对母亲就不能好好说话呢?
父亲病情的发展超出了子女们的想像范围,他从开始的丢三拉四到后来的意识模糊,再到身边的人一个也不认识。急躁不安、乱跑乱动、大小便不知,是母亲一个人把本该子女们做的事独自抗了下来,说是我们都有工作,把自己的事干好就行。
父亲“决定”离开我们时,他没有住过一天医院。我不理解现代发达的医学对于大脑萎缩这一病状,难道就没有合适的治疗方法?我曾十分后悔,为什么最后时刻不把他拉到医院呢?也许还能争取他与这熟悉而又陌生世界彼此的守候时间呢?
一切的为什么都抵不过父亲的决心。父亲1938年出生于河东村,年少时家里十分贫穷,我的爷爷就是因为饥饿而离去的。没上几年学的父亲早早便辍学在家干活,后来应征入伍,辗转多地,最终被安排在中建五局成为一名工人,直至1989年退休。父亲吃苦好学,干什么一看就会,老家的房子里的柜子、箱子、铁器等等都是他自己摸索做出来的,所以每次回到老家,我都能感知到父亲的温度,他仍有血有肉地浮现在我面前。
退休后的父亲工资不到一百元,为了让家人生活的更好。他和母亲种了三四亩地,看似不多,但由于我们老家属于丘陵地带,地块大小远近不一、地势高低起伏不平。当时我们那里的庄稼地还不能进割麦机,拖拉机也不能犁地,一切都是最原始的种割收模式。上地干活,光拉个空捞车上坡就得出几身汗,收庄稼全部靠气力去抗、去挑,费力费事之极,又不能浇水,只能望天收,一年到头出力流汗也只能勉强顾及温饱。
到1993年我外出求学,父亲看到高昂的学费和以后四年要面临的生活费,毅然决然的到我上学的城市打工。父亲是在电厂的汽车修理厂,虽然对父亲是外行,可他却做的让内行的人都佩服。这是父亲让我一生都学不会的本事,学什么会什么,干什么像什么。
待我毕业上班,父亲才辞了工作回到老家。我劝父母,你们年龄大了,不要再种地了。而他们对土地有太深的感情,一会都闲不住。我每次回去,他们都是在地里干活,邻居们碰见我就说,你爹妈地里的草都没一棵。
父亲经常后脑勺疼,平时他的药就没断过,作儿女的只是提醒让他去检查,他只说老毛病,不碍事。后来病情发展迅速,到医院医生也无能为力,为了让他晚间休息,医生给开了抑制兴奋的药,也用了多个方子去治疗,终究抵挡不了病情的突飞猛进。是母亲,在陪伴中忍耐和细心;是母亲,与其共度父亲最后未知的时光。
我一直没觉得父亲离去了,就像他走后我很少掉眼泪一样。他只是暂且的歇息,他劳碌一辈子,为了亲人为了家庭,他需要喘口气,好好睡一觉。这也是我至今没有把父亲的照片放在老家的堂屋的原因之一,我把他放在楼上的房间里,我们都不打扰他,让他好好休息下;另一个原因是母亲睹物思人,免得让母亲看见了伤心。
父亲走后,我突然备感沉重和沧桑,也深刻体会到“子欲孝而亲不待”的那种深深的无奈……
今天是父亲节,愿把此文献给我的父亲,感恩父母双亲!也祝福天下所有的父母安康!
特附上2016年2月我为父亲写的一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