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廊高檐,穿堂风越过门窗,临水而居,凉席上放着瓷枕,桌子上有冰镇的酸梅汤。
院子里有个人,他的绿袍角被吹得像柳叶翻飞…他…是谁…
梁晚的意识像沉了水的柳絮,又冷又胀,太阳穴突突跳动,每次搏动都带来一阵细微却令人烦躁的钝痛。
梦里,有一道浓绿色的身影,梁晚想努力看清,却始终隔着些潮湿,越努力越看不清,那个人转身的那一刹那,一种难以名状的熟悉感略过心尖,看到那个人的脸时,分明有东西在胸腔内骤然缩紧,但梦醒时分,什么都忘记了。
梁晚试图记住那个人的脸,但越努力越记不清,奇怪的是,她能清楚的记得那个人手中的扇子上画着的是山水水墨画,却始终想不起那个人是谁。
这一折腾,天就亮了,阳光透过窗子斜射进来,门铃一响,梁晚再无奈也要起身给和她约好的朋友开门。
“照理来说丝绸博物馆得提前预约,不过我已经在网络公众号上约好了,周一闭馆,今天周日,再不去就等到下个星期二了。”
陆遥拿着轻巧的微单相机,一脸惊奇的问她:“你怎么有黑眼圈?昨天晚上没睡好?”
“别提了,昨天晚上又梦见那个人了。”梁晚走到房间的梳妆台前,用遮瑕膏遮住黑眼圈。
“还是那个绿衣服的男人?”
“嗯。”梁晚用手指将橘色的遮瑕膏点涂在需要遮盖的位置,用海绵蛋轻轻晕染。
“哎呦喂,这绿影重重,怕是前世种下的桃花债,今世来讨债了!”
陆遥调侃了几句,梁晚无奈地说:"那这桃花债可是越欠越多了,看来我得赶紧去“还债”,免得他天天夜里来“讨债”,扰我清梦!"
“叮。”两人准备好走到走廊时,楼梯正好开了,一个身段如竹,模样清雅的男人从电梯走出来,他看上去有点神秘,又有点熟悉,梁晚才想起来,自己似乎新搬来了一个邻居。
男人走近的时候,一种莫名的吸引力让梁晚忍不住偏头看他,他低垂的眉毛在脸上投下阴影,有点温柔?
然而梁晚没有看到的是,当她和陆遥的电梯门关上的时候,那个男人的眼睛却瞬间看了过来,他的眼睛细长,眼尾上挑,眼神分明是锐利的。
“抓到你了…”他的声音听起来会让人莫名感觉到有几分危险,明明是风流的长相,声音却这让人感觉像是蛇信子舔过后颈。
丝绸博物馆的户外园林区域,荷叶碧翠,荷花开正好,梁晚没忍住多看了两眼,陆遥就一溜烟儿消失不见了。
梁晚也不知道她去哪片区域了,只记得陆遥说对博物馆的龙凤花鸟图案很感兴趣。
随心所欲的逛了逛,梁晚看到一片区域中陈设着笔架,笔架上放置着几片毛笔,一看就是古代文人雅士用的东西。
旁边的导游还在想跟着他的旅客们介绍着:“我们看到的笔架不仅是文房的实用品,也是文人的身份象征,一般的笔架蕴含着丰富的寓意,包括三阳开泰,五子登科…”
梁晚听得有点头大,就移到了附近的区域,看到了一个葵花形的镜子,旁边的大部分也都是圆形和葵花型,只是它们都没有纹路,而她第一眼注意的那面镜子,有简单的缠枝花卉的线刻花纹。
“这湖州镜,倒是有几分特别。”一个温润的嗓音响起,像寻常的宣喧,却刻意的在特别二字上稍作停顿,如试探。
站在不远处的,正是她上午见过的男人,穿着竹青色长衫,拿着一把折扇,纸指尖缓缓摩挲着扇骨。
是古风爱好者吗…
梁晚客气一笑,眼中带着几分困惑的善意:“是吗?我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只觉得眼熟…”
何立缓步走近,扇尖虚虚一点湖洲境上的花纹,“这缠枝莲的纹样,倒像是临安旧时的手艺。”
何立斜倚在廊柱边,指尖轻轻拨弄着扇坠流苏,目光却轻轻落在她的眼眸上——那曾盛满爱意的眸子,如今却如初雪般清澈见底,映着熟悉的装饰物件,唯独映不出他的身影。
梁晚低头凝视铜镜,有些疑惑的皱起眉尖,怎么也没有办法从纹路中看出它的年代。
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何立向前半步,目光如三月细雨般扫过她的眉眼:"姑娘可曾...梦见过西湖?"
梁晚怔然摇头,黑发顺着脖颈线条滑落。
“您,为何这样问?”
何立低笑,扇面"唰"地展开,掩去唇角一抹苦涩。
“也许,是杭州景色太美,让我失了心智。”
“不过既到了这里,便是新的缘分了。”
何立语速缓而清晰,咬字略带古韵。
“对了,早晨何某见过姑娘,何某住在303。”
何立扇骨轻敲掌心,如友人闲谈般随意:"若想起什么趣事...随时来讨杯茶。"
"您是?"
梁晚觉得这人真怪,他说话带点古人的用词,音调又像说书人一样抑扬顿挫,尾音偶尔突然下沉,像温柔一刀。
"新搬来的何姓邻居,单名一个'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