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澜壮阔的故事就这样结束了。我是一个东北人,祖籍也是山东。但是从时间上来看,我的先辈应该不是当年闯关东捉土拨鼠的那批人,但是却说不定是伍连德先生拯救的那批人。长大后我渐渐喜欢历史,我家位于辽东又属于满族自治县,虽然我是一个汉族人,但在上大学以前,我都以为中国人中满族很常见,常见到比汉人还多。当然真实情况肯定不是这么一回事。因此通读完中国历史后,对史料里唯一包含我家乡记载的明清历史念念不忘,而对于明清易代那风云激荡一年的印象就更为深刻,所以我把这一年写进书来,写进心里,为了祭奠,同样也为了怀念,为了纪念,纪念我的童年、纪念我的故乡。
毕业后我没有选择省会沈阳,而是选择了离家并不近的锦州,原因有很多。其中重要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对宁锦防线和1644的痴迷,我想亲自搞明白这一切到底有多么厉害,是不是传说中的坚不可破;二是对当年辽沈战役时关门打狗战法的好奇。我想知道辽西走廊的锦州,这个大学时我每年寒暑假只要坐火车就会经停的地方,到底有多么重要。于是我来到了这里,来到了锦州。虽然理解的人不多,但我还是坚持自己的选择,我要为自己的好奇和痴迷,对自己的念念不忘有个交代。
一个月前,我终于完成了当年吴三桂进京勤王,或者多尔衮最后打进北京的路线,我没有选择火车,我选择了最简单的交通工具——自行车,应该跟当时的骑兵差不多。我从锦州出发用时五天最后到达北京,途径兴城(也就是当时的宁远,古城还在)、山海关、秦皇岛、唐山、宝坻区、通州区。我用我最简单的方式,借用共和国四通八达的公路完成了这次历史探秘之旅,辛苦异常,却也收获非凡。除了自己精神和意志力体力的收获外,我真的在路边看到了很多很多被车压扁的耗子尸体,确实是不少啊!我在想虽然京沈国道上的车辆要么为我们运快递,要么为工厂运原材料,总是川流不息,而聪明伶俐的耗子竟然活生生的就丧生在车轮下,这是不是可以说明这种动物在东北种群的庞大呢?
我想起小时候,我刚记事又不记事的时候,家里曾经在平房的院子里砌起了两个隔断的窝棚,投资养起了一种动物,我们那边都叫这种东西为“草狸獭”,一种大老鼠,估计应该就是土拨鼠或者是它们的近亲。我已经不记得那东西长什么样子了,只知道那是20世纪90年代初期发生的事情。当时好像不是自己去捉,而是投资买幼鼠然后养成大老鼠卖掉,或者买来雌雄各一只靠繁殖后代卖钱,我爸爸说这些大老鼠有小猪那么大,最后好像也是扒皮做成貂皮一类的衣服高价售卖!我也问了锦州这边的当地人,他们那时也养过,只不过他说那是被人以非法集资的手段给骗了。说养好来回收的人,最后没有来,导致大家都赔了一大笔钱,我家那边的状况也是一样。
将近20年后,当我重新温习1910年冬天东三省记忆的时候,我不禁一阵后怕,如果当年那些人不是非法集资半路跑掉,而是真的去回收大老鼠最后再做成貂皮样的衣服,人们会不会慢慢发现可以不用花钱养那么久,直接去草原或者去贝加尔湖畔抓现成的就可以了呢?到时候一次对土拨鼠的灭顶之灾会不会再次重演,东三省的鼠疫大流行是不是还会重现?我们就不得而知了,同北里博士的感慨一样,历史是不会有如果的。
即使那时我们已经有了《传染病防治法》,已经有了针对鼠疫杆菌的治疗药物,已经有了相对完善的防疫体系,也有了相对多的救治隔离机构,我们可以把鼠疫的病死率降到10%以下。即便这样,在没有伍连德的岁月里,一旦鼠疫再次爆发,我们是不是有信心在短时间内将其控制并消灭呢?如果我们的动作稍微缓慢,鼠疫一旦爆发到了疑似病人已经没有地方隔离的程度,患病病人也已经到了没有医疗机构可以收容救治的时候,我们该怎么办呢?要知道这时东三省的人口可是80年前的十几倍,是不是这一切都无法设想,或者不堪设想呢?
想到这里,对当时投机倒把、非法集资的那群人我不禁肃然起敬,是他们拯救了包括我在内的东北万民。与伍连德相比,这些人更具有预见性,真正做到了预防医学的精髓,将灾难在无形之处成功避免,与伍连德相比,方式方法虽然不同但效果奇佳,真可谓是殊途同归啊!
后怕之后,我们不禁要思考一下人类在环境中所扮演的角色。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上帝,还是谦卑渺小默默无闻的众生?与草木一样,和江河同悲。我们是不是只要过分的夸大自己的价值,只要过多的闯入其它物种的世界就会带来不小的灾难呢?我们是不是真的因缺乏信仰而自大妄为,或者是因过度信仰而不知谦卑?我们生存在自然里,理应作为其中的一份子给自然传递出和谐,传递出友善,传递出弱肉强食逻辑下的那么一点人性中的正能量。我们同情弱者,我们扶持弱小,同时我们也更相信天道,相信天行有常,更相信顺其自然。我们并不执拗于人生的悲苦,也不为生者的逝去而过分哀叹。我们就生活在自然的圈子里,用人类特有的智慧对人类文明尽最大可能的提供庇护,同时用人类文明的精华更多的反馈自然,显示出我们人类独有的对万事万物的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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