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生与死便是井水不犯河水,活人有活着的道,死人也有死后的葬,不可混为一谈。
人死后通常讲究入土为安,如果这村中哪户人家的亲信去世,得找懂的人来办白事,抬棺入葬。这里面规矩可大了,光那路上撒纸钱都有技巧,讲究聚而不散,扬手那么一撒,看似乱却有章法,这一举是用来打发那些孤魂野鬼的买路钱,让他们别缠着再误了事。
小时候淘归淘,但热闹还是喜欢看的,甭管喜事还是白事,总是村里的一大景观。那天自个一人窝家里闲着没事,眼见窗外乌云密布,雷声轰鸣,但就是不掉雨滴,闪电打了半日倒像是假把式,这种日子多半是要出大事,哪家门槛低的可就要倒霉了。
“村东头的老刘头死了!哎呀说走就走了,不过倒也没受罪,大伙拿着伞都去看看吧,他儿子常年在外打工也不管这个老爹啊,真可怜。”
打屋里都能听见村长在外面嚷嚷,看来这是老天爷发火要收人了。老刘头平日里为人和善,总喜欢和小孩子玩,靠那点资助金过活。儿子留在城市里根本不回来看看他,今年也不过六十左右,看着挺健康的,这死因怕是没那么简单。立马跳下炕锁好门后,朝着几个大妈跑的方向跟去,这不下雨的天儿倒也叫人冷的打个寒颤,雷声闷响闷响的就是不见雨。
瓦房前围了一圈人,当时年纪小个子矮,看不清里面具体状况,索性跳上墙头往那一蹲,视线瞬间清晰。院子里摆着一辆小型三轮,顶上放的是老刘头的尸体,定睛一瞧,那尸体面色红润跟那睡着了似的,无法想象此刻已是一具冰凉的尸体。
“让开让开,徐师傅来了啊。”
徐师傅是村里开棺材铺的,平日里的活计就是糊纸马扎纸人,外带打打棺材,也有办白事的请他来张罗张罗,这死人事儿的规矩属他最懂。
只见徐师傅绕着尸体走了三圈,又半眯着眼退后两步,好似看见什么东西面色骤变。随即一脸严肃的吩咐村里人去准备些纸钱墨线,又将停放在门边的那口朱漆大红棺拉到院子里,几人合力将老刘头换好寿衣后敛进棺材,准备抬棺入葬。
天色又变了,乌云滚滚闪电打在每个人心里,众人面面相觑,心里有也不敢说出来。老刘头大概是点低犯了邪崇,现在那玩意儿来讨命了,不及时入土说不定会尸变。八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合力抬起棺材向院外走去,徐师傅特地叮嘱他们:路上发生什么事儿也别出声,叫你名也别答应。
几个看热闹的妇女被自家老爷们撵回家了,别再沾上晦气,要说也是自己胆大,跟着抬棺的队伍后面向那村中的祖坟走去,一路上纸钱纷纷扬扬洒落地面,不知是风还是怎的,全都散到了路的两边,而后又飞了起来。
冷风吹得背后凉飕飕的,也不敢出声,自己要看得热闹也不能打退堂鼓不是?走着走着前面抬棺的突然停下来了,脚下一个没刹住闸差点撞人身上,抬头却看见男人们个个面红耳赤站在原地挣扎,终于有一个忍不住开口。
“徐师傅啊,我们突然不能动了。”
“小鬼莫缠,冤魂下葬。买路财施,速速离去!”
徐师傅抬手又是一扬,不过这次撒下的纸钱却是比一路上撒的要多,说来奇怪,纸钱纷纷扬扬的飞远,那八个人又能动了,离祖坟还有不远,众人皆是不语加快脚步赶路。
“咯咯咯——”
突如其来的一阵笑声打破沉重气氛,只是这笑声太诡异,像是捏着嗓子假笑,惹得自己浑身起鸡皮疙瘩。已是来到了祖坟处,满眼的坟头说不出的惊悚,那徐师傅看了眼天,长叹口气。
“正主来了。”
这话有几分摸不着头脑,何为正主?正想着呢,草丛里突然窜出一只黄灰色的东西,乍一看像是狐狸,仔细一瞧却是只黄鼠狼,此刻那小眼珠正在棺材上滴溜溜的转,随即趁人不注意想蹦上棺材钻进去,却被徐师傅用符拦住。那道符碰上了黄鼠狼后竟无火自燃,烧的它发出凄厉惨叫滚进了草丛后再也没出现。
“尘归尘土归土,棺盖已合,入土为安,下葬!”
土坑已被挖好,躲在一棵树后看他们将棺材下葬。说来也巧,棺材刚入土,那豆大的雨点便砸了下来,没什么热闹可看了,将外衣披在头顶匆匆忙忙往家跑去,却在路过草丛时停了步子。
那草丛里,是一只黄皮子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