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苏青与张爱玲、胡兰成的相识
苏青原名冯和仪,出身于宁波名门望族,父亲是晚清留美学生之一, 早年回国投资创业,赚得盆满钵满。好景不长,在一次失败的投资中,万贯家财血本无归。冯家急需一笔资金来重振家业,就给苏青订了一门亲事,对方的家族是当地的豪门望族,家大业大。苏青在校园里就和李钦后结了婚,又因求学期间怀孕被学校开除了。婚后苏青不堪忍受丈夫的家暴和背叛,毅然离婚,带着孩子艰难卖文为生。
张爱玲苏青胡兰成两两绝交,原因可从各自的情事描写中略见一斑
当时正值日寇入侵,上海市长陈公博非常欣赏苏青的才华,与她结为红颜知己。陈公博给了她十万银元,苏青用这笔钱创办了《天地》杂志,向当时的许多作家约稿。胡兰成、张爱玲先后成为了《天地》杂志的作者。
张爱玲苏青胡兰成两两绝交,原因可从各自的情事描写中略见一斑
胡兰成看到张爱玲在《天地》杂志上的《封锁》一文,本来是仰躺在藤椅上的,读着读着就不自觉坐直了身子,简直惊为天人,立即向苏青打听张爱玲是谁。苏青犹豫了一下回说:“一个女子”。后来,胡兰成从苏青哪里拿到张爱玲的地址后就直接登门拜访。
张爱玲苏青胡兰成两两绝交,原因可从各自的情事描写中略见一斑
几次见面之后,用胡兰成的话,就是“男的废了耕,女的废了织”,俩人很快就爱得痴缠,难分难舍。半年后胡兰成与之前的一妻一妾离婚,他们私下写了一张婚书结为夫妻,炎樱是证婚人。
当初讨要张爱玲地址时,苏青曾警告过胡兰成,不要轻易招惹张爱玲,她不是一般的女子。但胡兰成哪管这些?张爱玲不顾一切陷了进去,苏青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了。
有一天晚上,胡兰成在苏青处勾留,张爱玲恰巧翩然而至。即使与苏青的关系再好,当时的气氛也让张爱玲意识到苏、胡二人的关系不太正常,以致于胡兰成说“她心中的醋意都来不及掩饰。”
2苏青小说里讽刺胡兰成“不中用”
1949年出版的《续结婚十年》,里面的谈维明是胡兰成无疑。有一节“黄昏的来客”:春天的黄昏,她喝了一点白干,有敲门声,一个黑影闪了进来,却是谈维明,聊了一阵天……“唉,我竟不由自主地投入他的怀抱。”
“我开始对他感到惊奇。这是一个十足像男人的男人,他的脾气刚强,说话率直,态度诚恳,知识丰富,又有艺术趣味。他虽然长得不好看,又不肯修饰,然而却有一种令人崇拜的风度!他是一个好宣传家,当时我被他说得死心塌地的佩服他了。我说他是一个宣传家,那是五分钟以后才发觉的。唉,我竟不由自主地投入了他的怀抱。
谈维明抱歉地对我说:“你满意吗?”我默默无语。半晌,他又讪讪的说:“你没有生过什么病吧?”美丽的梦是一刹那的,才开始,便告结束。天花板徐徐往上升,房间显得荒凉起来了,燠热的空气似乎发散开去,不久便使人心冷。谈维明抱歉地对我说:“你满意吗?”我默默无语。半晌,他又讪讪的说:“你没有生过什么病吧?”
(《小团圆》里文姬和邵之雍有类似的对话,看来张爱玲写的文姬就是苏青更加确凿无疑。下面我们会讲到。)
骤然愤怒起来。什么话?假如我是一个花柳病患者,你便后悔也已嫌迟了。我对他说:“我恨你。'我恨不得能有什么东西可以传染给你。”他笑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你不要以为你朋友都是有地位的,其实愈是有地位的人愈有患此等病的可能。这是一种君子病。君子讳疾忌医,所以难以断根。”
我恨恨地说道:他凑过脸来笑对我说:“不信请你验验看。真的,我要请你验个明白才好。”
我开始讨厌他的无聊,转过脸去,再也不肯理他。他轻轻问:“你疲倦吗?”我心里暗笑男子的虚荣可怜,无论怎样在平日不苟言笑的人,在这种场所总也是爱吹牛的。从此我又悟到男人何以喜欢处女的心理了,因为处女没有性经验,可以由得他独自瞎吹。
……
谈维明见我良久不说话,心里也觉不安。但是他却不甘自承认,只解嘲似地诿过于对方说:“怎么啦?你竟兴趣索然的,渐渐消失青春活力了?”我听了心中不悦,也就冷笑一声,反唇相讥道:“是老了,不中用了。”他敷衍片刻,也就披衣起床。
……
后面胡兰成说苏青不是一个好的结婚对象,苏青问:
“那末你又为什么同我……?”
他哈哈大笑道:“这因为我欢喜你。怀青,你也欢喜我吗?”
我骤然大脸闪开来,笑道:“我是不满意。在我认识的男人当中,你算顶没有用了,滚开,劝你快回去打些盖世维雄补针,再来找女人吧。”
苏青非常狠辣,不仅在故事里狠,一句“一分钟也很棒了”这样安慰的话也不说,反而对胡兰成的自鸣得意无情地揭露。
3张爱玲对苏青的《回击》
张爱玲在《我看苏青》里,对苏青评价不能说不高,但是她的语气是居高临下的,不乏挖苦:
"无论怎么说,苏青的书能够畅销,能够赚钱,文人能够救济自己,免得等人来救济,岂不是很好的事么?"
里面还有一句十分突兀的话:"即使她有什么地方得罪我,我也不会记恨的。"
张爱玲这句话,这表明的宽容和大度,实质上却是一种威胁:是不是在告诉苏青:我对苏青和胡兰成的私情清清楚楚。
对于苏青的《浣锦集》,张爱玲评论了一句"《结婚十年》比《浣锦集》要差一点。"《结婚十年》是苏青的成名之作,在张爱玲看来,这本书并没有那么优秀,《浣锦集》称不上佳作,比《结婚十年》要好一些。这是夸人的吗?
1975年,张爱玲在美国创作自传式小说《小团圆》,里面的人物都是有生活原型的,她经历过的。张爱玲对他们,甚至对她自己统统揭露、清算,一概不留情面。
小说中有个叫“文姬”(苏青曾被骂作“文妓”)的女作家,“不修边幅,石像一样清俊的长长的脸,身材趋向矮胖……”熟悉张爱玲的读者一看就知道“文姬”的原型是苏青。
“文姬”和“邵之庸”(原型胡兰成)之间有段对话:
“你有性病没有?”文姬忽然问。他笑了。“你呢?你有没有?”
盛九莉(原型张爱玲)知道“邵之庸”以前有许多很有情调的小故事,“她总以为是他感情没有寄托。”但他自己承认,他是喜欢女人。
盛九莉说她不妒忌“文姬”:她(九莉)从来没妒忌过绯雯,也不妒忌文姬,认为那是他刚出狱的时候一种反常的心理,一条性命是拣来的。文姬大概像有些欧美日本女作家,不修边幅,石像一样清俊的长长的脸,身材趋向矮胖,旗袍上罩件臃肿的咖啡色绒线衫,织出累累的葡萄串花样。她那么浪漫,那次当然不能当桩事。
张爱玲对苏青,也许也没有多少嫉妒。她觉得苏青和胡兰成之间的一夜情,就是胡兰成出狱后的一种心态,像后来逃亡途中跟寡妇范秀美的“成其好事”一样,“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但苏青的《续结婚十年》她不可能没看过,里面的“处女”她也不会不知道是在讽刺她。所以在《小团圆》里寥寥几个字就写出苏青胡兰成这一对偷情男女的苟且,笔力不俗。
3胡兰成《今生今世》里的细节,吹捧自己
胡兰成写与张爱玲男欢女爱,说张爱玲“每每欲仙欲死”。
我与爱玲却是桐花万里路,连朝语不息。
如此只顾男欢女爱,伴了几天,两人都吃力,随又我去南京,让她亦有工夫好写文章。而每次小别,亦并无离愁,倒像是过了灯节,对平常日子转觉另有一种新意。只说银河是泪水,原来银河轻浅却是形容喜悦。
……
我与爱玲亦只是男女相悦,《子夜歌》里称“欢”,实在比称爱人好……一次听爱玲说旧小说里有“欲仙欲死”的句子,我一惊,连声赞道好句子,问她出在哪一部旧小说,她亦奇怪,说:“这是常见的呀”。其实却是她每每欢喜得欲仙欲死,糊涂到竟以为早有这样的现成语。
4到底是谁先问的“你有性病没有?”
苏青胡兰成一夜情的“问病”情节,在苏青的《续结婚十年》里,是“谈维明”先问的,而在张爱玲《小团圆》里,是“文姬”先问的。
苏青写“谈维明”先问,写出胡兰成高高在上,虽然能力不行,却沾沾自喜的卑鄙:睡你是看得起你。而张爱玲可以说是四两拨千斤,随意的几笔,两个烂人的苟且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