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吉
愚溪的秋天比北国的秋还要沉寂,比老人的咳嗽声还令人心疼,愚溪的喘息总令人以为过了秋天,它将不再潺涓。
我找不到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要去看愚溪,这是我今年第一次去看望愚溪,跟着熙熙攘攘的一群人,如果不是跟着他们,我或许将在以后,在毕业离开的时候才会与愚溪道一声离别。
来时,是走的一条逆行的路,从西山后边的山坡上穿进来。这也是我第一次知道去愚溪的路还有一条被遗忘在这西山上。我们在农家与田坎之间散步,看熟悉的不知道名字的花果树木,嗅着不知去向的风的气息,顿生 “山林鸟寂寂,泉岸水潺潺”之感。我漫无意识地顺着人流,顺着这山间天然的道寻找愚溪,直到我下到水泥道上,才忽然发出一句感慨“哦,原来是这儿”想必,对于这山水熟门熟路的人会也斜着眼睛,狠狠地哂笑我一番。
然而,这也是第一次,我从出口走向入口,就好像时间由黑洞进入了白洞,一切进入了回退的模式。
记得去年冬里,我一路从入口走到愚溪的出口,最后在这里遇上了一条黄狗,我是极度害怕有攻击性的动物的,而和我同行的朋友也害怕黄狗张开血盆大口的模样,俩人想过又不敢过、徘徊不定的模样依旧逗趣,最后我们两个小女孩慎重地决定先躲开丈把远,“礼让”这狗。我们的窘迫被愚溪默默地守护起来,除了愚溪没有谁再向我提起过当时的囧事,这件事似乎也成我们与愚溪私语,等到重游时总要回忆一番。
愚溪本无言,入了秋,这无言便变得更加沉重了。愚溪的水绿得暗哑,暗绿的河下有青苔、水草在往天上抓,河面是枯黄的叶子,零落的不知是何物。这样一幅堆砌着满目乌黑色颜料的画布实在不能令人生出多少诗意来,尤其是记忆里明明还装载着更多清澈的图景,再来对比这乳房已经干瘪得没有了鲜活汁液,毛发蓬垢的“愚溪阿娘”,谈美恐怕不再适宜。和所有女人一样,愚溪会老去,这位老阿娘已经失去了青春的美,只留下一抹无言的静寂。但人们依旧愿意来这里,就像回家一样,总有些味道是别处的风景所不能替代的。
愚溪的清秋里,沿岸的人家依旧,许多往事照样,它们都牵住这些游子的衣角,无论去到何方,都要想想这里的往事。
这次凑巧撞上了柳子街的百家宴,老妈妈们一屋一屋地凑在一块准备饭菜,其实离百家宴真真正正开始还有一天,他们却像准备年饭一样热闹、欢喜,好像这是即将献给皇上的盛宴,必须要万无一失。我不是柳子街的人,但一样为这场盛大的宴会而感到血管膨胀与兴奋。
一路倒着走来,只感觉这愚溪的秋天比冬天还要死寂。去年冬里,河中央的石墩已经没在了水里,水呀在肆意地涌动。今年秋里,那几颗灰突突的石头裸裸地显现在人们眼里,溪水有气无力地从石头旁绕过,没有清脆的铃声作响,只是顺着常理在流动,好像是生活久了的人看惯了人生,一派安生。愚溪的秋似乎没有一点生的气息,但依旧让远去的人怀念,让常住的人不厌。愚溪的秋就是一场淡下来的生活缩影。在意识的无形之中,愚溪的秋留住了来过这儿的每一颗浮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