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星光,满屋月亮,人生何如,为什么这么悲凉?
初识冯歪嘴子和王大姑娘是在高三一次语文月考试卷上,当时便被这故事深深打动,看完后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总觉得情绪似乎黯淡了些罢。未曾想到那种悲凉的心境竟在初次相遇时便已植根于心底,如今再次翻开书页重温故事,那抹悲凉之感忽从心底徐徐散开,逐渐将我包围。
作为一个南方孩子,我虽然没有经历过北方的冰天雪地,却也倍感亲切,或许是从小在乡下长大吧,后花园疯长的黄瓜、磨房里拉磨的小毛驴、敲着梆子的冯歪嘴子以及那些普通实在的街坊邻里,都清晰生动地在我眼前一一浮现。仿若我就是故事中的一个旁观者,真切地经历并体会到了所有的场景与细节。
或许是代入感太强了,当我看到王大姑娘和刚出生的孩子住在那冷到直打寒颤的磨房时,我多么希望我能去帮帮他们呀,我试图挽救王大姑娘和她的孩子,我不愿再次看到王大姑娘在我面前死去,可是,即便我真的是那里的一个小孩或是大人了,我又能做些什么呢,我又会做些什么呢,我所拥有的不过是作为一个真正的旁观者的热心罢了。如此将自己的内心剖析一通,只更认识到了自己的伪善与无助。如此可笑,如此落寞。
初为人母的王大姐变了,她变得清瘦虚弱了许多,也变得温婉强大了许多,同样变化的,还有大院里邻居们的态度。
他们一改之前对王大姐的夸赞,话锋突转,尽是说些王大姐的坏话了。
而引发左邻右舍态度急转的导火索不过是王大姐突如其来的“门不当户不对的成家生子”,而这甚至还引发了他们对于一条条鲜活生命的极度漠视。
对于“冻死了的小孩”,他们互相奔告“快去看热闹吧”;对于“炕上的一段绳头”,他们争相“来参观上吊”;对于“买的新菜刀”,他们便大放“即将自刎的消息”。
他们对于别人跳井投河或是上吊的热情也是非同一般,极其乐意观看,甚至还有观看完之后被吓出一场病来不治身亡的。
人们自身的猎奇心理本是无可厚非啊,但猎奇到此般境地却也是十分讽刺了吧。
冷清寂寞的八月到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大群乌鸦,还有冯歪嘴子的二儿子,以及产后死去的王大姑娘。
冯歪嘴子完了吗?
他独自一人带着两个少不更事的孩子,在东家西舍的眼里,他的这番处境是令人绝望的。但他却照常地活在世界上,照常地负着他的那份责任。
“他在这世界上他不知道人们都用绝望的眼光来看他,他不知道他已经处在了怎样的一种艰难的境地。他不知道他自己已经完了。他没有想过。”
“他虽然也有悲哀,他虽然也常常满满含着眼泪,但是他一看见他的大儿子会拉着小驴饮水了,他就立刻把那含着眼泪的眼睛笑了起来。”
我向来不愿意拿“不幸”来评价一个人的一生,我觉得这样的评价不光是否定了一个人过去所拥有的快乐,更是否定了一个人未来所能够感知到的幸福。更何况,“幸福”与“不幸福”本就没有一套评价标准,那我们为何又要拿自己的那套认知去随意标榜别人幸福与否呢?
不知为何,《呼兰河传》流露给我的永远是那份淡淡的悲凉,一如生活平淡的街坊邻居,一如平淡死去的王大姑娘,又一如平淡生活的冯歪嘴子。
或许,悲凉本就是我们平淡的生活中的一抹底色吧,它永远在那,淡淡的,却从未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