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我太久没有好好读过一本书了，当看到结尾行刑场上又一次被唱起的“柑橘与柠檬”时，我的头从埋了一个上午的书页里抬起来，发现自己已经控制不住地泪流满面。像是长久溺于水中的人，终于呼吸到宝贵的氧气。结局很残酷，但我却听到它潜在文段中对我清晰地吐出一个字——“爱”。
说起来荒诞，这样一本以一战为背景的小说，书名却是甜蜜的《柑橘与柠檬啊》，上战场的两兄弟都是皮斯佛（peaceful）家族的孩子，鲜明的反差让整本书看起来充满了讽刺意味。
作者莫波格似乎只愿意充当一个冷酷的旁观者，他笔下的小托躺在“十点五分”的寂静的夜里，他在等待着一个必将到来无法改变的结局：自己的亲生哥哥被枪决，一直到“差一分六点”，时间分秒流逝，命运的齿轮不能阻挡，小托揣着哥哥查理送给他的“最精准的表”，开始无比憎恶起时间来，如果能够让它冻结就好了，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小托缓慢的回忆织成了一张巨大的梦网，把我们兜入其中。这让我想起加缪的《局外人》：“我”在狱中的时候，并不觉得时间难捱，反而发现自己的记忆变得无比清晰，就连自己的家门口到玄关那么一小段距离，都能在脑海中显映的宛若眼前。
贫穷的童年会有丰饶的回忆。小托是一个害羞内向心扉紧闭的孩子，他被困在父亲为救自己而被巨树砸死的愧疚中难以自谅；步入青春期，情窦初开的小托喜欢上茉莉却无法言说，因为茉莉成为了兄长查理的妻子；为了不被他人称为懦夫以及逃避失恋，小托选择了参军。在纠结的成长道路上，小托依旧被许多人疼爱着：妈妈，大个子乔，永远像个守护神一样的查理，茉莉，他们在遭遇困难时，仍然心怀希望，挽手齐唱《柑橘与柠檬》。战争似乎离他们很遥远，阴影的魔爪却又如期而至。像安意如在序里说的那样“我发现，我本质还是软弱可欺，心存奢望，一直意图回避着世界的残酷。”我们下意识地不愿直面现实，又只能在命运面前卑躬屈膝。傻乎乎的大个子乔一定是这个纷乱世界中最单纯的存在，有时读着读着，我会羡慕他，像是《喧哗与骚动》里哼哼唧唧的白痴班吉，他们是复杂成人世界里纯粹的存在，他们明白最干净透明的“爱”，大个子乔坚信，去了天堂的爸爸、爱狗贝塔以及查理，都在塔楼的顶端等着他，像从前那样拥抱他。如果没有回忆，那将多么糟糕。但如果可以，小托一定想把凌晨六点这段记忆锁起来再也不愿回想。可就在枪声响起的时候，十八岁的托马斯·皮斯佛一夜成长。他不再是那个只会倚仗查理的弟弟，少年不再逃避，他明白了自己肩上的责任将是多么沉重。
前些日子看完了诺兰的《星际穿越》，在读《柑橘与柠檬》时总会浮现电影里的场景。两者看来毫不相及，但就我而言，不论是面对浩瀚无垠的宇宙还是炮弹横飞的战场，个体总是显得那么渺小而微不足道，可是“爱”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力量，在经历了恐惧、灾难、孤独之后，它虽然虚空，却可以冲破一切，贯穿最深的黑暗和最光明的未来，就算是最微小的个人，也可以熠熠生光。
真的很难去定义“爱”是什么，但是以爱之名，生之人会更好地活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