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善浩
“泉水叮咚泉水叮咚泉水叮咚响,跳下了山岗走过了草地来到我身旁,泉水呀泉水你到哪里去,唱着歌儿弹着琴弦流向远方……”
这首《黑三角》电影的主题歌曲,因其旋律优美,节奏欢快,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里,曾风靡祖国的大江南北,久唱不衰,脍炙人口。
这不,我这个对音乐感受力极其迟钝的音盲,也控制不住地顺着耳畔萦绕的欢畅歌声,摇头摆脑地大声哼唱。双手轻快地把持着汽车方向盘,四个车轮子随着主人的雅兴,也跟着欢快地肆意蹦跳。
一路欢歌,仅几分钟时间就驱车到了灵桥镇里汪村的地界——凉亭上山,本地人亦叫“档湾”。
说是凉亭上山,没有凉亭的踪影,只见连绵起伏的群山。经过历次的公路拓宽,原来的古凉亭早已消失在历史的尘埃里。
山脚边静立着一棵碗口般粗的乌臼树,树阴下有一汪涓涓流淌的清泉。公路一侧已停满了汽车、农用车、电瓶车,泉眼边上一片逼仄的水泥地面,已塞满了大小不一的各种盛水用具。有绿色的矿泉水桶,白色的塑料方桶,灰色的铁皮圆桶,连装菜籽油的小瓶子也拿来排上了队伍。
你说奇怪不?富春江水源早已接通了各村各户,眼下各村的山塘水库也是碧波荡漾,水源充足,可大家伙儿还是从四面八方赶集似的汇聚到这儿,守着长长的队伍,耐心地等候接取这股从山缝中淅出,涓涓滴滴汇成细小的清流。
不光是附近的村民,连大源、场口、春江诸镇,甚至还有富春江北岸的东洲、富阳城区的市民也赶来凑热闹。
逶迤的群山,竹海碧连天,山涧沟沟里岩石突兀。山上的泉水正如歌词里描写的那样,“跳下了山岗走过了草地来到我身旁”,最后又经过层层碎石的不断过滤,终将化成了琼浆玉液般的清甜甘泉。
你掬一捧饮下去,咂咂嘴巴,一股无以伦比的清洌甘甜刹那间就会充盈你的整个心田,顿觉泌入心肺,神清气爽。
据说,曾有人取了这股水源去权威部门做过检测,pH值在6.5—7.5之间,接近氢离子浓度最高标准的指数。
一些品茶考究的人士在富春江南岸山区,品尝遍了各地山泉水的口感,均一致公认此处水源为上上等。有位里汪村的村民,用矿泉水桶接取了泉水放置在储藏室的角落里,外出打工小半年才回来,泉水仍清澈如初,桶底没有一丝浑浊的杂质与青苔的痕迹。
我一位朋友的父亲,上半年驾鹤西去,终年92岁。他是个喝茶用水很挑剔的人,在生前的十几年里,要求家人泡茶必须用此处的山泉水。
有一次因为干旱,家里存储的泉水断了档,家人临时取用了本村山塘水库的山泉烧了一壶开水,他老人家抿了一口,皱起眉头吼道,今天烧的水不是里汪村的山泉,这茶让人怎么喝啊。
曾碰到过一位取水者,自驾车从杭州城里专程赶过来。他说,以前取用千岛湖的水源养金鱼,会出现金鱼死亡的情况,自从探访到这股“仙水”后,金鱼从未发生过死亡现象。真是想不到,一股小小的山泉水竟然流淌到钱塘江对岸去了。
来这里接水排长队是常事,有一次排在我前面的是梓树村的村民姜东根。唠嗑了半个多小时,终于轮到他接取了,他仅带了一只矿泉水桶很快就接满了。
我边提桶接水,边想和他道一声“再会”,谁知道他返回身来一屁股重重地坐在了边上的青石板上,大有一副坐下来不愿走的架势。我笑问他取了水怎么还不回家?他告诉我,昨天他也曾来过,也仅只接了一桶水。
他说来这里唠嗑才是主题,接水只是顺带的。他对着大伙讲,这里山好水好空气好,会隔三岔五跑这里来看看风景,聊聊天。
这几年来,我碰到过很多类似他这样的人,大半是冲着聊天散心而来,顺便再捎带一桶泉水回家,二全其美。
来这里接水的大多是陌生人,大家自报家门认识后,便天南地北的侃大山。从自己聊起聊到家人朋友;从这村聊起聊到王村李村;从国内时事新闻聊起聊到俄罗斯与乌克兰。小到邻里琐事,大到国际时政,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凡是来接水的人都会按先到后来自觉排队,在阵阵的欢声笑语和胡侃海吹之后,你道一声“再会”,他回一句“慢走”,彼此各自满载着甘洌的山泉,心怀一股清流,惬意地蹬车离去。
也会不时见到几位老者的身影,时常带着锯子,砍刀等工具来转悠一番。有人扯断接水的管子他们会第一时间续接上,水潭里有落叶或虫子爬行他们会及时清理干净,潭壁上的石缝眼里漏水了他们会用泥巴堵上。
他们是里汪村自觉义务维护水潭的村民,正因为有了这几位默默无闻的老者,长年不间断地义务维护,这股缠缠绵绵的清泉才得以更甜更久地流淌着。
它的甘洌清甜早已悄然流进了四邻八乡村民的心田里,也正在缓缓地流向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