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开窗户让凉风吹进来,阳光也一股脑塞满了整个房间,我忍不住咳嗽了几下,这初春的病毒已经光临许久。
手表上黑色的数字显示着时间,光阴在这电子的世界不停流转,即使又一次没有回家过年,却看不到他有一丝犹豫的停歇。
空气很干,北方的暖气让人感觉像是到了夏天;可是也因此感冒了,整个人像在夏天正午时一样慵懒。
我望过一望无垠的田野,直到田野消散在群山与石头之间,望着远方飘浮不定的云彩,眼前已是戈壁与荒无人烟。
第一次离家远行是温柔的江南,连绵的阴雨让我胳膊竟还过了敏。那时我像没有方向的树叶,任风吹走随便落个地方,就连那一次的旅途都忘了,也忘了那条高速公路。
Z第一次离家是十七岁的夏天,那时我正坐在闷热的教室翻着厚厚的习题集。后来听说他辗转到了北京,在建筑工地干了几个月,也啃了几个月干馍馍,然后在一场大雨和感冒中被老板赶了回来。
当我再一次走出火车站,北京像一个喧闹的孩子,我也变成了孩子,恍恍惚惚玩闹了几天,感觉除了豆汁儿其他的小吃都不赖。然而当时Z并不在北京,只有那条纵贯大江南北的京广线是我们唯一的联系。
那时是一个雪少的冬天。
Z说他当初只身来到北京,工地上辛辛苦苦,兜里只有一百块钱,如今已经渐渐成长,成了一个负债累累的北漂。
离开江南时天也下着雨,薄雾在清晨五点钟渐渐消散,航班在七点钟准时起飞。我没有告诉任何人这次的离开,生怕最后再打扰大家的睡眠。不过朋友们还是来送我了,只有我忍住了没哭。
至今仍觉其时是一场梦幻。
当时正是韩寒的《后会无期》将要上映之时,我像江河一样要去遥远的西北边陲,从飞机上看着云下的大地,田野渐渐变荒原。飞机机翼上闪着光,山脉勾勒出一副崭新的画面。
我还是惊异于这毫无保留的阳光,晴空万里下是戈壁和骆驼刺,就像第一次遇见江南时的被阴雨潮湿,这里的尘土与干涸让我的喉咙如此难忘。
这个冬天将要结束时,Z离开了家,就像每个要漂泊的人,他永远在寻找下一个起点。我总是想象他又在哪个城市的酒吧微醺,他总是在离乡的忧愁中想起江南和儿时的玩乐。
那天从远方打来一通电话,新年的钟声也将要想起,我眼前是异乡的霓虹灯,霓虹灯却在我远方那么模糊,只有雪山分明。
突然间天就热了,可分明才是二月。我格外珍惜这个闰年,仿佛生命中就此多了一天。
窗外车水马龙,灰尘随风而入,在我多少次黄土满面之后,这大漠的风凛冽而温柔。
不远处山上的雪少了,露出他本来的肌肤,粗犷如同这大地,迎接他的是这个春天和流感病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