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以后的某个时刻，我想，高考到底是什么呢？
让人像发了狂的赌徒，以金钱和时间作为赌注，和未来与世界来场豪赌。
那我的筹码是什么？是手里的笔，是笔下的试卷，是试卷上密密麻麻永远做不完的题。
我红着眼，咬着牙，沉着气，握着这些筹码不肯撒手，要这个赌局给我想要的结果。
01
疫情在家上网课的那段时间，从早上五点半到晚上十二点，我把课程排的满满当当，透不过气。
起床后的早读，全靠意志力在撑。黑色的字迹在我的眼中歪歪扭扭，余光里的天空慢慢亮起来。
就算这样，无论是作业还是网课，我还是心存内疚。我一直在告诉自己，还不够，还不够。
时间在那段日子里简直不要钱，但是要命。
老师又在夸，某某同学早上不到五点就起床，某某同学一直学习到凌晨三点。
我紧张到不行，拼命的赶，甚至不知道我是在追赶那个存在于老师话语中的同学，还是追赶那个到达不了的彼岸。
我一遍又一遍的模拟着防御和进攻，期待着开学时大展拳脚，期待着给我的赌局铺一条通往成功的红毯。
02
可开学之后呢？两个多月的日子里十几次大考，每次都是年级大排名。成绩起起伏伏，一伏再伏，一伏到底。
过于快的更新速度，让我连难过都来不及。
如果不是晚上咬着牙流泪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如果不是在所有人往条幅上写下理想大学我却不敢动笔，如果不是誓师大会上仰头宣誓时的犹豫和茫然，我都不知道，我也在害怕，害怕示弱，害怕承诺。
高考前十几天最后一次考试倒数的成绩再一次冲击我的心理防线，前桌扭过头安慰我“否极泰来”，我攥着拳头，冲她说了句：“闭嘴”。
我对那天的印象是灰色的天空，和被泪水遮盖的模糊的世界。
我一直不允许自己哭，不允许自己退缩和懦弱，可那天忍了很久的委屈一瞬间爆炸，我抱着书蹲在角落，挡着脸哭了个痛快。
03
我的赌局滑稽的像个笑话，我看不清对手，猜不到结局。
我是这出黑色喜剧的主演，一直以来都在自娱自乐，自我感动。我到底凭什么赢啊？凭我少吃的几顿饭还是少睡的几个小时？
我从那一刻感到了孤独。
我说孤独，不是没有朋友陪伴与倾诉，是突然在这一刻明白，有一些事，甚至是太多事，都需要我们独自承担。
旁人再怎么关心，也只是旁观者，而你自己，才是当局者。
我知道这一路我从来都不是单枪匹马，但我确实需要孤军深入，在黑暗中赛跑，需要全神贯注，不是尽力而为，而是全力以赴。
04
我从来没有像那段时间一样理智，理智到控制自己崩溃的时间里，吃饭时的闲谈是讨论老师没有时间讲的那几道题。
高考前一天，我们在教室收拾东西回宿舍，前桌经过我时犹豫了，最终还是停下来拍了拍我的肩，说了句，“否极泰来，高考加油。”
我笑了笑后回了她，“你也加油。”
在那个时刻我才发现，我把所有人当做假想敌，而我真正的阻碍却是自己，而在那个微笑后，我与自己和解。
我的筹码是什么啊？
是少年意气，是一腔热血，是张扬青春，是满含着真诚与热忱的心脏，是满溢着坚定与执着的双眼，是我这三年甚至十几年来做出的每一分努力，走过的每一步路。
05
我从来没想过，我最释然最轻松的时候，是高考那两天。
早上的火腿肠茶叶蛋，下了考场的巧克力和糖果，晚上的水果拼盘，没有什么比美味的食物更能安抚人心。
我也害怕过自己会紧张到握不住笔，然而现实还是没有，像在平常的每一个考场一样，平平常常的做一套卷子，没有意外，没有波澜。
高考结束后，站在操场上，看着这个存储了我三年时光的地方，理应发表一篇大论，言辞激烈，泪洒现场，祭奠我所有的泪与汗，痛与乐，筋疲力尽与不懈追逐，失望落寞与满腔热血。
然而，并没有，这三年改变了好多，却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06
操场很大很空旷，来往的学生三三两两说说笑笑。
所谓赌局，从始至终不过是这操场跑道，从起跑开始就注定回到原处，向来重要的，只是路程本身而已。
我和三年前一样，拖着行李，对着教学楼笑了笑，只不过这次，没有说“幸会”，而说了声“告辞”。
高考到底算什么呢？算一场大梦吧。
梦里有个闪光的地方，千万人同往。梦里有个小姑娘，梦醒，就变成大人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