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老伴(七)

新鲜劲一过,大家都觉得广场舞也没甚意思。都嚷嚷着让岚岚教点新鲜的。岚岚知道大伙说的那是交谊舞。都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了,教就教吧。

果然,广场上再次掀起了高潮。从来没有和除了自己老伴之外的异性这样近距离的接触。摸惯了锄头和镰刀的手,一个个汗津津的,就像刚下地回来。

“李校长,不要扭扭捏捏的嘛,和岚岚老师跳一曲吧。”有人起哄着。“怕甚了,鲜花又不在。”“鲜花在也没事,就是跳个舞,能咋了。”大家你一言他一语地说着。连推带搡地把李然轰到了岚岚跟前。

“跳就跳嘛,不要挤兑李校长。又不是闹洞房,咱也一起跟着跳。”有人主动把大伙散开了。舞台中央,只留下岚岚和李然四目相对。

李然听到自己的心咚咚地跳,不知道这是作甚了。岚岚摆起手势,李然慌忙握着她的手。岚岚就是没干过家务活,更没有下过地。这双手白嫩嫩的,还跟年轻时候一样样的。

岚岚舞跳的好,嗓子更好。后来兴起红白事宴都要请人来唱一段。岚岚在县里也出了名,有了演出费,渐渐地收入颇丰。后来给父母和孩子在城里买了房,朵朵在城里上了学。

这朵朵从小是块念书的料,到了县城上学,一鼓作气考上了上海外国语大学,现在上海一家有名的国际学校当老师。

岚岚的父母还在城里,帮着岚岚的弟弟看孩子。早年岚岚让父母带着朵朵去城里的时候,母亲就提出要让弟弟喜喜的孩子将来也去城里念书。岚岚一口应承下来。

要不是父母帮着带朵朵,自己哪里能够跟着剧团到处跑。再说了喜喜的孩子是自己的亲侄子,反正自己一个人,孤家寡人的,带着侄子也没有人说啥。后来,弟媳见了朵朵也变得更加欢喜起来,这样一家人就更亲了。

分给岚岚的地,也是家里给她种。岚岚也不在乎,还是继续给家里交朵朵的吃饭钱。说是吃饭钱,其实主要是孝敬父母的。岚岚知道父母舍不得花,背着他给了喜喜不少钱。

岚岚装作不知道,逢年过节的,还单独给喜喜一家人买东买西的。喜喜媳妇回了娘家也扬眉吐气的,连声说有个大姑姐就是好。

岚岚不想别的了,一门心思地练习唱歌。参加了不少比赛,居然也在海选中闯进了前八名。后来听说再往前闯就要一堆堆的票票,岚岚就放弃了。但是已经上了电视出了名。岚岚成了有名的角。

自从朵朵上了大学,正好,喜喜的娃上中学,父母带着弟弟一家住到了县城。岚岚反而不经常回去了,她说,想看看老家的蓝天,听着鸟叫起床,说这才是最好的生活。于是换了个个,住到了老家的窑洞里。

岚岚的笑容淡淡的,没有任何的异样。和李然手拉手,自然的就像本来就应该这样拉着一样样。

两个人默契地和着音乐舞动着,好像周围没有了其他人。一曲接着一曲,岚岚和李然好像连在了一起。大家都跟着跳,也没有过多的打趣了。

李然想跟岚岚说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岚岚看着李然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是淡淡地笑着。李然恍恍惚惚地,感觉岚岚还是那个喜欢吸着鼻子躺在他怀里的小姑娘。

那时候李然问岚岚,是不是我身上有啥异样的味道了。岚岚闭着眼说,“我喜欢你身上男人的味道。”就像是一只乖巧温顺的小猫,小时候岚岚总想蜷缩在李然怀怀里。

少女的体香扑面而至,总会激起李然青春的悸动。“岚岚,不行,你不能老躺在我怀里。”“怕甚了,反正我早晚是你的人。”岚岚不懂得李然的尴尬,沉浸在少女对于永恒爱情的憧憬中。

“李校长,跳的没问题了。换一个跟岚岚老师继续学吧。”有人想和岚岚跳,在两只曲子之间打断了他们默契的合作。李然感觉自己依依不舍,但是没有办法,只好把自己紧张出汗的手像触着烙铁似的迅速地收回来。

一定不能让人看出自己的心里戏,不能。李然想着,远远地还是忍不住用眼睛一次次地精准扫描着岚岚的脸。岚岚跳的微微出汗了,像是天上的晚霞,越发的妩媚动人。

岚岚保养的好,又懂得打扮,跟电视上的明星没有什么两样。

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像是一幅水墨画挂在空中。鸟儿倦怠地飞向巢中,一只接一只的。慢慢地,离得远了就看不清人的眉眼了,大家知道,该散场了。但是都舍不得。这是怎样的体验啊,年老的庄稼汉和婆姨们有种常年被压抑的躁动在夜色的掩饰下,抑制不住地在舞步中发泄着,流淌着,好像是没有经过青春的被掩藏的荷尔蒙在体内蠢蠢欲动。

这样的夜色,该是多么撩人啊。“老头子,饭热了三遍了,再不回来,就喝刷锅水吧。”丑丑的声音怪咂咂地传过来,好像是天上的黑乌鸦,给人一种不祥的预感。大家不约而同地松开手,悻悻地陆陆续续离开了广场。

大兵吓得魂也差点飞了,正美滋滋地和岚岚老师跳舞呢。一听自己婆姨的声音,心一虚,身体跟着就发软。幸好天黑了,远远地看不清他在哪,大兵摸着自己的心,猫着腰,闪到了丑丑身后。“叫魂呢?回吧。”大兵觉得众人是给自己壮胆的,故意在丑丑面前显摆自己的威力。

村里人,谁不知道丑丑是有名的泼妇,都在替大兵捏一把冷汗。李然心想,“老活计啊,你咋不省省心呢。你那婆姨是作甚的,你能不清楚了。来我家下盘棋都要左请示,右汇报的,何况是搂着女人跳舞呢。”果然,丑丑远远地虽然看不清自己的男人在哪里,但是男男女女的搂搂抱抱的总是看了个真。“好啊,你个大兵,居然在这里上女人。”丑丑的嗓子提高了八度,像是破锣刺耳地响。说得众人都害臊,一个个夹着尾巴灰溜溜地往家跑。

就剩下李然和大兵两口子,大兵顿时成了木头人,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一声。他知道以丑丑的性格,一定要调查今晚他究竟搂着谁跳的舞。完了,今天晚上的连夜审讯肯定少不了,不用说吃饭了,刷锅水也喝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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