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位来得快去的也快,次日天亮时山下只剩下淤泥,庙里的大人又再次出了门去,有人搭建草屋有人寻找吃食,庙里的何言也是出了门,他自认为自己的捕鸟能力还尚可,赵倩又想要只鸟雀,于是独自一人上了另一座山头。
让何言始料未及的是这山头似乎从来没有人踏足过,四处灌木丛生,走进树林犹如黑夜,道路又湿又滑,越走越是见到比自己高的荆棘。
忽然听到扑腾的声音急忙蹲下,他内心暗喜,这里就是最佳地段,踩出一片空地便做起捕鸟陷阱,却不料脚下湿滑摔入灌木丛里不见人影。
且不说何言什么情况,庙里又再次聚集了人,那赵伯伯见庙里少了何言便问赵倩道:“倩儿,何言呢?”
赵倩指了指远处的山头道:“何言哥哥说要去那里捕鸟,他还说要活捉一只给我玩。”她还等着何言真能带回一只活鸟,可一旁的老父亲则是暗暗吃惊,屁大点的孩子一个人进山可不是闹着玩,急忙道:“诸位,何言进山里去了,大家一起去找找看吧,这都快要天黑了实在是担心的紧。”
众人面面相觑始终没有人回应,本就遭受洪灾之痛哪有人愿意去找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眼见众人没有答应,赵伯伯道:“为什么大家如此的冷漠,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是一个村里的,平日里也是互帮互助,也知道何家就剩这么一个独苗了,大家就没有一点同情之心吗?”
众人依旧墨守成规,庙里鸦雀无声,赵伯伯回头便抱起赵倩走出门去,甩下一句道:“真是亏了何贤中对大家的救命之恩了,全是一群白眼狼。”
等父女二人离开,其中一人道:“我呸,真是没事找事,要去自己悄悄去不就成了,何必说下这么几句话来压我们一头?”
另一人道:“也是,把自己捧的那么高,说什么救命之恩,不就是当年何贤中抓了点草药给大家吃,治好了一个小病嘛,随便拔点草有谁不会抓呀,这老赵还真把他当恩人了?”
赵伯伯背着赵倩便上了山,边走边喊着何言的名字,找了许久依旧没有得到回应,眼见天色不早他心里更是着急,背着女儿不方便穿入荆棘之中,又不敢把女儿放在这里去找何言,若是赵倩也走丢了那可真是追悔莫及。于是只能边喊边找路上山去。
往北之处有一个叫安洛县的地方,其中最有名的是孙家,其次是杜家,据说当年杜家穷困潦倒之际孙家施以援手,这才让杜家成为有名的富贵之家。
城门刚开的时候,城外早已是人山人海,每个人都是眼神空洞、嘴唇干裂、面色发黄,数以百计的难民簇拥在城门之外。
那守城士兵似乎没有半点同情之心,竟牢牢把守不让任何一个难民进入城里,若是城里突然多了很多难民,这些个当兵的又是被一顿训斥,或是被罚一月的月银。
不过有一些尚还体面的难民混入了城里去,他们还有些许银两,但不过是二三两银子,买通守卫便进了城去,不少孩童跟随那些人也混了进去,就如此刻的这两个孩童。
他们一进城门便朝北方跑去,二人都是灰头土脸,一人灰衣黑裤,一人蓝衣绿裤皆有布丁,想来是不知道从哪里偷来或捡来穿的,就像套在布袋里一般臃肿肥大极其不合身。
二人躲在角落,灰衣的孩童说道:“走了这么久的路早就饿了。”说着肚子竟“咕噜”响了出来,接着道:“你有什么好点子没有?”
绿衣孩童道:“我也不知道,且先往前走吧!”说着起身走去。不久遇到一个卖包子的摊位,那蒸炉里依旧热气腾腾,肉香味飘远而至,想来是肉包子。
二人在墙角探头探脑看了看,绿衣孩童抹了抹嘴道:“李果你去偷两个包子。”那个叫李果的孩童猛的拍了这绿衣孩童一头道:“那你怎么不去?”绿衣孩童痛的急忙缩头用手捂住道:“哎哟喂,你干嘛?我说的是我去引开他,你找机会偷两个包子。”
李果恍然大悟道:“好好好,那谁叫你说话说一半?”
绿衣孩童道:“行了,我去引开他。”说着就朝蒸炉跑去,到摊位前急忙伸手抓了几个包子在怀里一股脑的跑出去,那老板见此情况急忙追赶。
李果见老板离开很快跑到蒸炉旁边掀开就要取包子,刚伸手就被一只大手死死按住,李果一看原来是卖包子的老板,又看见被拎着的绿衣朋友瞬间掌心出汗,看来一个不到十岁的孩童确实跑不过一个成年人。
那老板道:“好计谋啊,这招叫调虎离山是不是?前面来的这小子假装偷了包子藏怀里,实则空空如也,即使被逮到了也不能对你怎样,后面这小子才是致命一击呢。”看了看两个孩童接着道:“得亏你们是小屁孩,若是大人我恐怕追不上,回头时还损失了包子。”
两个小孩面面相觑挤出尬笑,老板猛的将两人扯到一起,抬手便抽到两人脸上,虽不大力也让两个孩子踉跄退步而后掌印浮现,很快两人争先恐后的跑了出去,生怕老板再次刁难自己。
这老板也不过是怒火攻心,不一会便抓了几个包子朝两个小孩跑去的方向走去,可那里已经没有两个孩子的人影。
二人匆匆忙忙跑开后竟来到一家果园,不过围栏之高让他们始料未及,可肚子早已经空空如也,若是再不吃点东西怕是要死了。
那李果道:“何言,你有什么法子弄几个垫垫肚子?”
何言围着院子转了转,可巧发现一个洞口,像是狗洞,但他们真的饿极了,转身就说道:“你看着点,我去去就回。”说完猛的钻了进去。
很快摘了几颗便要返回洞里,却不料有人拉住了他的衣角,回头一瞧竟是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小女孩,穿的锦罗绸缎又是花花绿绿,甚是好看。
女孩道:“好你个小偷,敢偷我家的东西了。”
何言瞧见是个女孩倒也不怕了,甩开衣角便要进洞里,不料女孩再次扯住他的衣角,何言心想:“若是里面大人出来了,自己准要挨打,倒不如……”猛的抬起手便抽在女孩脸上。
那女孩顿时哇哇大哭,手却分毫不松,反倒是扑了上去,边哭边咬住何言的耳朵,不一会儿流出鲜血来。
这时一个中年妇女从草屋里急急忙忙跑出来,只见两个小孩扭打在一起,两人身上满是灰土,那女孩口中吐着鲜血和灰土,挨着打却丝毫不松手,男孩揪着女孩的头发,一次又一次的抽在女孩脸上,本是打扮的花花绿绿的女孩哪里还有漂亮的衣服?头发更是杂乱无章,像极了城门外饿着肚子奔袭数月的难民。
眼见妇女跑过来,何言高呼道:“李果,拿了就赶紧跑。”说着就把梨扔到洞口,那李果急忙伸手抓起很快跑开消失在果园前。
妇女来到二人面前先是把女孩扶起,拍了拍女孩身上的灰土道:“我真是该打。”说着又在自己脸上抽了几下耳光。
女孩道:“不打紧,先把这小偷抓起来。”
何言倒也没有跑,一个小孩子如何跑得过一个成年人?他自己也知道,索性不跑的好,省着力气找一个可以溜出去的机会才是上策。
那妇女转过身就狠狠抽了何言一巴掌,虎目圆瞪之下更是咬牙切齿的道:“你这个小王八蛋,偷几个梨也就罢了,还敢还手打我家小姐?”接着扯住何言的耳朵,却扯住了受伤的一只,妇女看手上沾血又在何言身上抹了抹又扯住另一只耳朵,很快拉到草屋里。
第二日在一个柴房里醒来,刚醒便有人来开门把何言带到一个大堂,大堂里左右各站四人将他围了起来,内屏走出一个中年人,手里牵着昨日与何言打架的小女孩,脸上零零散散贴着膏药,一见何言便翻白眼冷哼一声坐在椅子上。
另外几人眼见他们出来赶忙拱手喊道:“给小姐、管家请安。”
那中年人盯着何言随口道:“免了。”又凑近那女孩道:“小姐,你想怎么处置他?”
那女孩道:“我爹爹下午才回来,现在家里都是你管,而且对下人怎么处理的事情你比我明白。”
那管家道:“那就按我的意思办了。”
女孩道:“就按你的方法。”
说罢,管家道:“你们几个把他拉出去关起来,关一个月,三天给他吃半个馒头半碗水,在此期间谁敢同情他,那么那个人也受一样的罚。”
等到他们离开,小女孩问道:“我爹什么时候到?”
管家道:“或许日落之前就能到了,怎么,小姐想老爷了?”说着管家抱起女孩朝花园里走去,竟是来到一个私塾,那里早有先生等候。
另一边的何言再次被送到柴房,那几个小斯犹如街头泼皮无赖,随意逗弄何言,拳打脚踢与恶言恶语算轻,其中一人拿起木棍很抽在何言小腿上,小腿瞬间变了形,想来是已经断了。那人骂道:“他妈的,小姐你也敢打,不把你装袋子里扔河水算是对你的仁慈。”可是何言哪里还能听的进去,这样的疼痛早已经让他晕死过去。
这里是孙府,安洛县里最富有的府邸,孙家主人孙牧以买卖茶叶以及大米发家致富,县里县外米行中十有八九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自认为生意做到这样还是太过轻松,于是半月之前已经出远门谋求新的生意,他也有一个遗憾,这个遗憾就是东码头还不在自己的手里,如若码头也在自己手里将会在生意上势如破竹,把生意做到全国上下。
而同在一个县里较为富有的杜家杜老爷已经准备好把东码头交给孙牧,就在几日后在孙牧的生辰宴上。
据说八年前杜家穷困至极,或者说县里最穷的就是杜家,但杜老爷这人很有做生意的天赋,也无比渴望做一个生意,只是家当合拢也凑不出二两碎银,即使有再好的头脑也不过是白日做梦。
直到有一日他碰见孙牧,而孙牧也非常欣赏杜老爷这个人的头脑,于是花重金千两白银资助杜老爷让他在五年内在县里名声鹊起,一度成为县里数一数二的富人,可是东码头不是杜老爷的,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把码头抓在手里,他也从来没有想过用码头弥补孙牧的遗憾,也没想过用码头作为报答,这只是一个陷阱,杜老年尤其记恨孙牧比自己富有,所以杜老爷想用码头外加一些手段让孙府彻底落败。
于是杜府多了一个年轻的风水师,据杜老爷所知这个风水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且不知从哪里学的一身本事,竟能够点石成金撒豆成兵,不过这些只是传说,没有人见过这名年轻风水师的真本事,至少杜老爷没有见过,他只是听说罢了。